杜雨菲说:“经济损失暂且不说,如果死的是你孙子,你老伴还会有笑脸吗?你儿子媳妇将来的日子该又多么痛苦和煎熬啊。老钱,我希望你能如实交代问题,配合我们破案,如果你非要顽抗到底,你真的没法从这里走出去了。”
“我……”老钱终于开口,脑袋如鸡子吃米似的频频点头,不住声地说:“我交代,我交代,我愿意配合政府……”
老王惊讶地看了杜雨菲一眼,摁下了桌子上的录音机。
根据老钱的交代,是常以宽指使他在下午四点放的火。不过,常以宽并没有告诉他点火之后会干什么,直到第二天出了事,老钱才隐隐感觉出来,点火和孩子之死有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有听常以宽的,鼓动和唆使钱文忠把事闹腾大,以便乱中蒙混过关。
杜雨菲从审讯室里出来,带了几名干警,出发去抓常以宽。
看着杜雨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老王长长地吐了口气,瞥了眼寂静的四周,他快步回到办公室,带上房门,拨打了一个电话:“陶局长,老钱招了。”
陶玉鸣正在石花大酒店,与付大木、薛金龙、胡晓丽等人在一起等待消息,商量对策,他握着手机,径直走到付大木前,低声说:“老板,怎么办?”
付大木愣了愣,瞥了眼这个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手下,嘴角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嘲笑,一个堂堂的公安局长,关键时刻竟然如此惊慌失措,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他没有回答陶玉鸣,而是看了一眼薛金龙。
薛金龙心领神会,阴险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陶局长,老板早有安排,你们公安局就等着立功受奖就是了。”
陶玉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立功?立什么功?”
付大木冷笑着说:“嘿嘿,老陶,你们公安部门又破了一个大案要案,这个功劳不小哇。”
陶玉鸣鼓着眼睛,跟着付大木傻笑起来。
这天夜里,常以宽从床上被公安干警带走了。
常以宽不过是一介书生,到了公安局,根本不用杜雨菲采取什么措施,他就竹筒倒豆子,一口气都交代了,他的幕后指使者是副县长白存礼。
第1010章 设置障碍
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楚天舒起床后刚洗漱完毕,正打算出门跑步,陶玉鸣敲门进来了,他报告说:“楚书记,刚接到环卫工人的报警,白存礼跳楼自杀了,他留下一封遗书,承认常以宽下毒案是他指使的。”
楚天舒忽地站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走,去现场。”
白存礼是从石花大酒店的第十三层跳下来的,摔得脑浆迸裂,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尸体已经拉走,地上残留着血迹,一份亲笔写成的遗书送到了楚天舒面前。
遗书不长,一百多字,白存礼承认自己指使常以宽对孩子下毒,事件发生后良心受到谴责,寝食不安,实在无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以死谢罪。末尾向家人,向社会,向钱文忠一家表达了忏悔,署名白存礼,即日。
楚天舒看了一眼,说:“拿去做字迹比对,看是不是他写的。”
侦破方向迅速转移到白存礼身上,经过字迹比对,证实遗书确实出自死者之手,而白存礼与常以宽以往的关系密切也是人尽皆知。
警方和纪委联合对白存礼和常以宽进行了调查,发现常以宽用各种假发票报销贪污城关镇卫生院的公款二十多万元,挪用公款十多万元,和某医药公司有不正当的利益链条关系,收取回扣二十多万元。
顺藤摸瓜,白存礼在担任城关镇党委书记之时,与常以宽相勾结,通过开具证明骗取二胎指标,担任副县长之后,利用分管文教卫的职务之便,与常以宽联手,长期收受某医药公司的贿赂达三十多万元。
案件渐渐明晰起来,证据链完整了,白存礼为了维护他的一己私利,不惜制造惨案阻挠医疗改革,他指使常以宽利用起火的混乱之际,在孩子的输液瓶中加入了超量的麻醉剂,造成孩子死亡,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事后又指使常以宽、老钱等人煽动闹事,企图制造骚乱,破坏改革。
城关镇卫生院孩子之死的案件终于告破,市督导组的郝建成相当满意,通令嘉奖了南岭县公安局参战干警,给局长陶玉鸣记了个二等功。
案件的破获,给南岭县的干部群众留下了诸多疑问,也给善后工作带来了新的困难。
众所周知,白存礼是付大木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原先只是城关镇的一个村支书,然后副镇长、镇长、镇党委书记,再到副县长,而且有传闻,假如付大木当了书记,他将接任县长的位置,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呢?
另外,如果说这是一出丢卒保车之计,但看起来常以宽应该是卒,而身为副县长的白存礼才是帅啊。照这么说,这背后是不是还有比白存礼更大的帅?
当然,白存礼已畏罪自杀,死无对证,这些疑问只能在私底下议论,而真相大白之后,钱文忠一家一下子由主动变为被动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三个大问题,一是经济赔偿,二是常以宽、老钱等人的判决,三是生育指标。
督导组撤离之前,郝建成主持专题会议,表彰陶玉鸣等破案有功人员,并讨论了相关的善后工作。
会上,薛占山汇报了钱文忠提出的要求,一是按照以往县里发生人命案的惯例,赔偿三十万元,二是从重从快判决罪魁祸首常以宽,三是要一个生育指标。
与刚才表彰时的喜气洋洋不同,说到孩子的死,楚天舒等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平心而论,钱文忠要求赔偿三十万元不过分,要求严惩凶手更是合情合理,要一个生育指标也顺理成章。
可是,这三个要求遭到了付大木等人的极力反对。
薛金龙率先发言说:“钱文忠本来就是个刺头,仗着脑袋瓜子灵活,看到不顺眼的事就到处告状,平时没少给干部们出难题,我就出面接待过很多次,难缠的很,要是答应了他这些条件,不知道还会提出多少无理要求来。例如,他想再生一个孙子,给他一个生育指标,如果生不到孙子,一定会没完没了地闹下去。”
这几句话说完,信访办的负责人在暗暗点头。
陶玉鸣接着说:“怎么惩办凶手是法院的事,哪里能由他钱文忠说了算。再说了,白存礼已经跳楼自尽了,就算是一命抵一命,还不够吗?另外,他要求赔偿三十万也跟政府无关,害死他孙子的是白存礼和常以宽,他应该找他们索赔去。”
“对于像钱文忠这样的刁民,我们决不能迁就纵容。”付大木敲着桌子说:“事件发生之后,钱家人打砸了卫生院,造成的损失也有十来万,这个就算是不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起码也应该赔偿吧。”
付大木等人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楚天舒尽管觉得他们的说法很冷血,但一时也难以反驳。
他们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哪里知道为了做通钱文忠的思想工作,一大帮子人付出了多少的艰苦努力啊?与其说他们不肯答应钱文忠的要求,还不如说是在故意给楚天舒出难题:你不是跟钱文忠谈好了吗?你满足不了他的要求,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通过这次事件的接触,楚天舒了解了钱文忠,他这个人脾气虽倔犟,但为人仗义,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特别是在尸检完成之后,立即同意了对孙子尸体进行火化,既没有胡搅蛮缠,也没有提附加的条件和要求。
在钱文忠身上,楚天舒看到了中国农民的勤劳、正直和淳朴,更感受到他是个讲信用、有感情的汉子……
正思考着,余乾坤发言了,他说:“钱文忠的孙子没了,想要再生一个,这个要求我觉得不算过分,毕竟在农村传宗接代的思想观念还是比较浓的。”
薛金龙说:“余主任,我提醒你一下,搞胎儿的性别鉴定是违法行为啊。”
余乾坤说:“生男生女,这个谁也不好保证,我们可以事先让钱文忠签字画押,生了女孩也不能再闹了。”
薛金龙用鼻子哼哼两声,没再说话了。
杨富贵分管全县的维稳工作,他说:“虽然孩子的死是常以宽等人蓄意所为,但人死在了卫生院,说明卫生院在管理上还是存在漏洞,从维稳的角度来考虑,我觉得适当给予赔偿也是应该的。”
陶玉鸣立即质问道:“杨书记,适当?适当是多少?这年头,谁会嫌钱多咬手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