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青原市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经验介绍现场会,在浮云镇前面的草坡上拉开了帷幕。
参加会议的有南岭县县直全体干部、乡镇领导,有全市各区县的书记、区县长、市属企业的厂长(经理),还有省市、中央各有关新闻单位的记者。
最有备而来的是新华社记者蓝语茶,她在开会的前一天就赶到了南岭县,尽管楚天舒、周宇宁等人忙于会议筹备谢绝了各路新闻记者的采访,但是,他们无法摆脱蓝语茶的穷追猛打,挤出时间来接受了她的专访。
会场设在山间旷野之上,别有一番气势。
会标和彩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主席台只在山坡上面用板石垒了一个墩儿,那上边除了麦克风,别无其它。整个会场上没有凳子,没有茶水。几百人席地而坐,显得又庄严,又简朴,给人以事业为上、紧迫奋进、节俭务实的感受。
会议由付大木主持。他说了几句开场白以后,首先由周宇宁作浮云镇试点的经验介绍,他把用人制度的改革,作为整个经验的核心,将整个公推公选的全过程讲得极为生动,不断引起会场上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楚天舒介绍了在全县学习推广浮云镇试点经验的做法,在全县竞争上岗,实行各级干部公推公选,真是做到了优者上,平者让,差者撤。并一一列举了实施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之后带来的可喜变化。
最后是市委书记伊海涛讲话。
他说,南岭县是青原市改革的先锋,成功的样板,是市委抓的一个最有说服力的典型。他说,认真学习推广浮云镇试点的经验,既是我市改革发展的迫切要求,也是南岭县脱贫致富的迫切需要。他说,如何对待学习和推广南岭经验,说到底就是一个讲不讲政治的问题……
伊海涛的讲话,把会议推到了高潮。
会后,中央媒体以及省市各家报纸、电台、电视台都在显著位置和新闻节目中作了大篇幅的报道。
新华社除了发新闻之外,还搞了一个专题。尤其记者蓝语茶写的一篇《请看南岭县改革效应之奇迹》的文章,全面介绍了南岭县一年多来所进行的各项改革以及所带来的巨大变化,与之前她写的那篇医疗体制改革的报道相呼应,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伊海涛、楚天舒等人的光辉形象也第一次登上了央视。
片中,有一个伊海涛接受采访的镜头,虽然他只说了两句话,但能在央视播出,意义就非同一般,显得有水平,有分量,也使得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许多。
虽然他们的画面只是几秒钟的一晃而过,但这无论是对青原市、南岭县,还是对伊海涛、楚天舒个人,都具有十分重大的政治意义。
第1090章 惶惶不安
连日来,付大木的右眼经常毫无征兆地猛跳,他那颗一直运转正常的心脏就会跟着不争气地跟着紧了起来。
楚天舒的一步步紧逼,有点让付大木喘不过气来了。他没有想到楚天舒很短的时间就把设立浮云镇的手续跑到了位,更没想到楚天舒还会借着浮云镇干部公推公选刮了一股旋风,把他在南岭县苦心经营十几年的成果掀了个底朝天。
虽然他并不完全了解楚天舒在这个过程中接触了哪些人,但是他从设立浮云镇的快速批复中敏锐地感觉出,省市领导对楚天舒发展绿色生态农业的提法是感兴趣的。同时,也从公推公选的强大阵势中,感受到了末日的临近。
周伯通的外逃依然是令付大木惶惶不安的一个心病。
薛金龙再三保证,已经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通天河的码头,无论是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以周伯通的江湖阅历,他应该藏匿在了安全地带,几个月已经过去了,还没有任何的动静,今后只要不是太倒霉,被抓捕的几率很小。
付大木都觉得奇怪,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感觉心里烧得慌呢?
望着街边的风景,他猛然想起上个月去市里开会,返回的时候,青北县的县长热情地拉着他去青北县介绍改革经验,之后就上了秀峰山,在陪他上山的青北县县长的鼓动下,在土地庙抽了一支签。
付大木随便抽了一签,一支下下签。他还记得青北县的县长脸色微僵,非常不好意思地硬拖着他找主持师父解签,仿佛是他带给了付大木灾难一样。
付大木不可置否地一笑,甚至心底暗暗嘲笑青北县的县长,暗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实际上,他在南岭县这些年,没少见各色人物烧香拜佛,求签问卦,但他总认为他们不是信佛,是因为心理有障碍,他们的烧香拜佛不过是为了心安,求踏实,目的无非保官保财,不是什么真信仰,自己给自己心理安慰而已。
给佛进供就能让佛保佑自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如果是这样的话,佛与贪图小利出卖灵魂和原则的小人有什么区别,为了利益就保佑给自己上供的人,岂不是谁给的利多,谁就能够获得佛的庇护,最后的结果就是谁的钱多,谁就越能求到佛。
土地庙的法师见付大木是县长带来的,解签含糊而不具体,诸如你最近要注意身边的人和事,多留点心眼,凡事不要强出头,做事要留条后路等等。最后一句是解签的重点,大意是如果运气好,如果能得到贵人相助也许能走过这道坎。
付大木当时根本不当回事,几分钟后便忘记此事。现在想起来,似乎隐隐验中此签。他不得不再次在深夜召集薛金龙和陶玉鸣等人,通过旁道来到南岭风光会所一个极秘密的房间聚会,商讨对策。
一见面,陶玉鸣满腹怨气地说:“我说早下手早下手,你们就是不听。怎么样?全叫人家夺了权,我们快成孤家寡人了。”
付大木最不愿意听陶玉鸣上来就发牢骚,他反驳说:“老陶,你不要发牢骚好不好?要按你的莽撞办法去做,或许我们早就玩完了。竞争上岗,体制改革,是中央提倡的,又不是楚天舒他们独创出来专门对付我们的。我看都怪我们的人不争气,不好好干,要不,怎么都会下来了呢?”
“哼!当时你就不该同意楚天舒他们那么干!”陶玉鸣听了,回了这么一句。
被罢免的张卓、巩汉堂等人与他是酒友兼牌友,这些天没少在牌桌和酒桌上跟他诉苦,搞得陶玉鸣心烦意乱,随后他又说:“老大,外面好多人都在说,你现在是越来越软了。”
“你胡说些什么?”付大木发火了,心想,你他妈的知道个狗卵子,当时为了不让楚天舒对周伯通穷追不舍,老子才委曲求全的,谁知道楚天舒一下子就把设立浮云镇的手续跑下来了呢?
付大木不愿意和陶玉鸣一般见识,强压了火气去看薛金龙,希望他跟从前一样,及时站出来支持自己,平息他和陶玉鸣之间不必要的争执。
然而,薛金龙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似的。
这使得付大木又多了心,怀疑薛金龙当上了县委办主任,对楚天舒感恩戴德,有见风使舵之嫌。
想到这,他说:“我们都不要有什么抱怨情绪。过去的事,即使有什么不妥,也已经无法挽回了。有的事,也是出于无奈。都不再说了,等以后我们坐下来再认真总结。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我深刻检讨,也请你们批评,好不好?面临严峻的形势,我们是同船共度,不能各打各的小算盘,应该齐心协力,精诚团结朝前看。金龙,你说对不对?”
薛金龙自把周伯通送出去的那天起,心情一直很复杂。刚开始他还没太意识到有多严重,后来是越想越后怕,这是付大木使出的一招,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变成一只跟他死死栓在一根线上的蚂炸,不让自己有其他的退路。
相对而言,薛金龙觉得付大木刚才说的那一番话,还比较顺听,作为一贯霸道的他,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也算不容易了。
到了眼下这样严重的局势,薛金龙只能跟他团结一致,谋求生路。不过,需要时时多个心眼,别让他再把自己算计进去了就行。
想到这里,他说:“我觉得大县长说得很对。这个时候,我们谁也不能抱怨过去。过去做得妥不妥,都过去了,留待以后再说也不迟。现在最着急的是眼下究竟该怎么办,应当快拿个主意。”
付大木见薛金龙表了态,心里高兴。但是眼下该怎么办,他还没有什么主意。他是想朝薛金龙问主意的,又觉得薛金龙刚说完就问他,不太好。于是,问陶玉鸣说:“老陶,你先说说,眼下怎么办,你有什么好主意?”
陶玉鸣说:“你们说吧。我一说,又是简单莽撞。”
为了引薛金龙的主意,付大木决定先说一些看法。他说:“好,我先说几句。我觉得我们对形势首先应当有个正确的判断。经过这一场改革,我们的人是下来了,使我们失去了控制县直和乡镇的那一部分权力,这固然是重大的损失,但也要看到,改革的成绩,功劳,也有我们一份子。我不也上电视了吗?报上不也有我的名字吗?这难道不是我们重大收获吗?我认为,我们不能小视了这方面的收获,可以说,这也是我这个县长的重要政绩。”
陶玉鸣听到这里,憋不住说:“县长县长,还不得听楚天舒这个书记的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