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2)

一念三千 沉筱之 2847 字 1个月前

秦云画道:“公主可知,王上与王上父亲因何争执?”

“因为您。”

“王上执意迎您做王妃,可平西起兵在即,天下即将大乱,公主您的身份又……”她略一顿,“王上的父亲叮嘱王上,不宜再与您有任何瓜葛,让他回远南,与桓定下婚约,安心迎娶桓公主。可王上不愿,他说兵乱将起,您身世使然,必不能在这乱流中独善其身。他想娶您为妃,接您回远南,一生护您周全。王上的父亲勃然震怒,这才派了奴婢来京城。因奴婢是将门之后,父亲曾救过王上母亲的性命,奴婢转达父亲的话,也许王上能听上一二分。”

“只可惜,即便这样,奴婢也劝说无果。”

“后来月凉山梁亥反了,平西与燕联兵,起兵在即,您为了大随,毅然决然决定嫁给征西大将军沈羽,王上心灰意冷,这才回了远南。”

“但王上是个势在必得的脾气。回了远南后,王上与王上的父亲仍是分歧不断。要在乱世中求一片立足之地,必须要争。王上的父亲主伐随,王上却要伐桓。若伐随,依王上的本事,眼前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大随领土广博,国力却积弱,只要按部就班,逐步吞并,总有一日,这个江山会到王上手中。可若是伐桓,远南该怎么做?只有一个办法,先灭平西,再去辽东,除去心头大患后,占住平西牵制随,与此同时,挑起桓的内乱,以民之乱,深入桓境王都,等时机成熟,长驱直入。”

“王上说,国与藩虽不能两立,但国与国,却可以并存。”

“这是……于闲止的计划?”我怔怔地道,“可是他,为何从未与我提及?”

“公主,您想一想,单是听,您就知道这样做有多难。王上取李有洛首级时,带着一万人对上八万人,险些丧命。王上逼死沈琼时,您不在身旁,当时他从平西撤了三个城池的兵回雁山,在等到援兵到来时,情形只比当年在平西的艰难十倍不止。这么多年,王上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山火海上。他身有伤疾,明明不可作战,为何要亲上战场?他多少个日子不眠不休,为的又是什么?若他当年选择的不是伐桓,而是竭心尽力与桓合盟,一步一步分噬大随,他何尝需要如此辛劳?”

“公主您知道王上的脾气,这样艰难的计划,每一步都九死一生,他一日没做成,便一日不会与您说。何况那时候,王上便是与您说了,您就会信吗?若他倒下了怎么办?何况您是大随的公主,一心向着大随,向着您两位兄长,若随利用这一点,反将王上一军,远南又该怎么办?王上毕竟是远南的王上,他的所言所行,也要对远南负责。”

“我们与曾劝过王上,说不要这么做,暂时歇下来,这样实在太累了。可王上说,公主您是一条道走到黑的脾气,若随亡了,您也不会独活。可能是他要的太多吧,既想护住您,又想护住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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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一念三千 16

我听了秦云画的话,不由怔在原地。

恍惚中,忽地想起于闲止曾对我说:“江山于我而言有何意义?我想要的,是远南于家、远南的子民能长久地、安稳地生存下去,不必每一年都担心被削藩,被将起的战祸殃及。”

“古来王朝更迭,兴衰不过数百年,我不求远南百代无尤,但求我这一世能守好它。但若要守好它,要付出谋取一座江山的代价,我愿竭力一争。”

“可是,你若问的仅仅是我这个人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是你。”

秦云画道:“公主可曾想过,桓帝穷兵黩武,民不聊生,这十数年来,桓境内的暴|乱不断,却一直不曾掀起什么大风浪,为何偏偏就在这两年中,桓境内的义军悉数集结,甚至能攻到桓都附近了呢?”

“诚然桓民对帝室白家早已民怨沸腾,有此恶果,乃他们咎由自取,但是,若非有远南暗中襄助,这些草根出生的义军,早已被斩尽杀绝,如何有力与朝廷兵马一战?”

“然而,凡事越是做到最后,越是艰难。王上与桓公主定下婚约,却一拖再拖,迟迟不肯迎娶,引来桓帝不满。白朽意外受伤,更挑起了桓帝对远南的怀疑,于是有了随与远南联兵,桓突然横插一脚的是故。而今,白朽的死因水落石出,桓帝命人彻查,继而也查出了义军背后的襄助者。”

“桓帝与太子白桢震怒非常,他们终于明白,不灭远南,暴|乱将永无止息,直到颠覆帝室白家。而灭敌最好最快的法子是什么?取敌将首级。二公子四公子包括远南所有的臣民将帅唯王上马首是瞻,要暂时阻下远南的脚步,只有杀了王上。桓帝正是想清楚这一点,才决定破釜沉舟,大肆整军。”

随境内有桓兵二十余万,一个多月前,这二十余万兵分为两路,一路五万由西里北上,余下的一路,往桓与随的相临处退去。与此同时,远南境内,于四公子也整军了。

我一直以为桓与远南同时整军是要共同伐随,却又觉得他们这么做,时机与分兵之术都很不对劲。

听秦云画这么说,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桓与随的相临处,正是远南边界,桓帝命近二十万大军退去那里,不是为了撤军回桓平乱,而是为了……赶去远南边界,拦住要进随境解救于闲止的于四公子大军。

而另外北上的五万桓军,恰好能与桓在小河洲的兵马前后夹击,把于闲止围困在小河洲与西里交界处的峡谷。

可是,凭于闲止百思千虑的本事,早在远南与随联兵,桓突然横插一脚的时候,就该算到桓对他起了疑。小河洲合围沈羽后,他难道不知道与我二哥二嫂的随军一起回到淮安,避开这祸端吗?为何还要往南走,落入桓的包夹?

我二哥二嫂呢?他们与远南军与桓军分开之际,没察觉到异常吗?为何二哥的来信中,对此事只字未提。

我看向秦云画:“你从前虽常跟在你们王上身边,但据我所知,他并不如何信任你,即便是信任的,依他的性子,也不会将他这些年的计划通通相告于你,你竟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你们王上出征后的第二日,你便陪桓公主离开淮安,而今你怎么追来了这里?那桓公主呢?”

“依你所言,你们王上眼下深陷困境,可他在陷入困境之前,尚与我大随的兵马一起,我二哥二嫂为何没觉察出异样?”

“凭你们王上之智,早该算到桓的计划,小河洲一役结束后,他就该与我二哥二嫂一路,即刻带兵撤回淮安,又为何要往南走自寻死路?”

秦云画道:“公主有所不知,王上身边除了莫白大人与莫恒大人,其实是没有贴身侍婢的,奴婢之所以能常年跟在王上身边,是因为奴婢乃将门出身,有武艺在身,会刺探军情,其职责与莫白莫恒两位大人差不了多少,还有一点就是,有一些事务,终归需要女子去办。”

“正如那桓昭永公主,她这些年一直痴恋王上,今年初,甚至不惜追来了淮安。当时远南与桓盟约尚在,王上需要桓的信任,便不能命人将她送回桓都,不能开罪了她,只好让奴婢时时跟在昭永公主身边伺候,一来从她口中刺探桓的内情,二来确保桓不起疑心。”

“王上出征后的第二日,奴婢依王上的意思,以护送昭永公主回桓准备大婚之名,暂将她带回远南王都,但是在行到半途中,奴婢忽然遇到从军中折返的莫恒大人。”

“莫恒大人当时十分焦急,与奴婢说,小河洲一役后,王上大约会往南走,十有八九会被桓军围困。他还将这些年王上的计划,与公主之间的种种,通通告诉了奴婢。他说,事态最终如何,他一时也拿不准,让奴婢在原处等上十日,若十日后,远南军没有任何人来与奴婢报平安,那便说明王上极有可能在小河洲与西里之间的峡谷出事了,让奴婢立刻来找昌平公主。莫恒大人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若王上出事,只有公主您能救他。”

“至于王上为何不回淮安要往南去,焕王爷殿下与聂将军又是否知情,奴婢一概不知,莫恒大人也尚未来得及与奴婢说。”

我道:“也就是说,你们王上,包括莫白莫恒,他们早就料到了往南走会出事,可他们依然去了是吗?”

秦云画点头。

这时,绣姑斥道:“既然是远南王自己的选择,何故要让公主殿下去救?什么又叫,只有公主殿下能够救他?”

卫旻也道:“远南如何,原就与大随无关。昌平公主是我大随的公主,该当只为大随谋福祉,何故要去管反了的藩王?何况,本将军始终相信,远南王吉人自有天相。”

秦云画似是急了,伏地朝我磕一个头,道:“公主,王上这半年来是将昭永公主带在了身边,你心里纵是气王上怨王上,可是……”她看了我身后的阿南一眼,“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念在小公子的份上,您也去看一看王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