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凌望着锦月和小黎离开的方向,攥着拳头磨了磨牙,而后冷冷笑出来:“他以为,还可以从本宫手中夺回什么吗,我弘凌在乎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此时,天空下的另一处,长安城热闹的街道。
南来北往客熙熙攘攘,城门出进来一匹黑马车,款款入城来。
一阵疾风扫来,吹起马车帘子,有路过的百姓不小心瞥见那马车内的男子的,都定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里头气度高雅的英俊男人,直到目送马车走远,只留下马车内香炉逸出的淡淡芳香,还久久不能回神。
这香味,是只有皇亲贵族才焚得起的“凡罗香”。
那马车中的公子虽只能见一身深青色衣裳和两束吹落胸前的黑发,却有着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贵气。
那样的气度,绝不是谁能故意学得来的。
*
傍晚香璇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潘如梦还是被映玉求情放了出来,回归了念月殿。
锦月忍不住担心。
虽然上次她告诉了映玉些弘凌的生活习惯、博了些地位,但到底金素棉不是等闲之辈,家族势力又岂是一介孤女能抵挡的。
果然,第二日一早,椒泰殿的婢女宝英就来请了她过去,说金素棉请她一叙。
“云衣姐姐,你当真要去吗?上次她可险些……”香璇担心拉锦月的手。
锦月拍拍她手背:“不必担心,早晚要说清楚。”
金素棉找她,锦月早有预料,只是金素棉比锦月预想的要更加沉得住气,拖到现在才来找她。
……
锦月刚进椒泰殿,便见殿中香烟寥寥,白烟一丝一丝游走。金素棉身着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自云深雾绕中回首,似有莞尔,头上发间飞凤钗随着她回首的动作仿佛展翅欲飞。
锦月略一怔,曾经生活在贵族圈子里,见过不少贵女,不过这样一颦一笑都端庄高雅的女子也是少见,不过,真正让她吃惊的,是她眉眼的神态,竟然和自己……有些相似。之前她总蒙着面纱没有看清,这回倒是看了清楚。
金素棉也一怔,只觉眼前脱下粗布麻衣的女子,就像璞玉渐渐洗掉淤泥,开始闪烁华彩,不过只是初初的显露些许,等抹掉所有的灰尘后会是如何,更让人有些无法猜想,自己自诩的温婉端庄,竟然在这个女子面前有些端不住。
“看见我的模样,你很吃惊,是吗?”
锦月收回视线低眸:“夫人貌美,云衣看痴了。”
金素棉一笑,不置可否,而是抬手让下人屏风后抬来了一方黄铜窃曲纹包边儿的金丝楠木长几,婢女又逐个摆上几只形状大小各异的香炉。
“上回是我不知姑娘与殿下的关系而失礼,幸得殿下及时出现制止……”
说道此处金素棉不禁想起弘凌满身雨水,只为及时来阻止她伤害这个女人,心中便泛起了酸,脸上的温婉也有些发僵。
“否则我恐怕难以向殿下交代。”
她轻轻抬手一指桌上的一排香炉:“素棉准备了份小礼物想送给徐姑娘,当我为之前的事赔罪,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锦月扫了一眼桌上的香炉,虽都是陶质,可锦月认得,这些是越州窑的贡品,越州窑的香炉有“巧如范金,精比琢玉”的美誉,比金玉雕琢的香炉更加名贵。
一炉千金。
锦月低眸轻语:“夫人客气了,夫人当时并不知道云衣与太子殿下是旧识,不知者不罪。若云衣受这些名贵的香炉,就不知好歹了。”
锦月三言两语滴水不漏,金素棉眸中怔了怔,而后缓缓站起来,挥袖屏退了左右,盯着锦月打量:“越州窑的香炉质朴昂贵,除非出身高贵世家的女子,根本不可能认得此物。你,究竟是谁?”
锦月依旧不动声色:“我姓徐,名云衣,只是从前长乐乐坊的舞姬。”
“我不是说这个身份……”金素棉眯了眯眼睛打量,可锦月毫不慌张,金素棉看不穿,不住上前一步低声说:“你潜伏在殿下身边是为什么目的我不管,但我明明确确地告诉你,不管什么心思你都给我收起来。殿下是多么不容易才回了长安登上太子之位,他还有更广阔的宏图伟业,我决不许任何人、任何事危害到我们的共同理想……”
他们的共同理想。锦月心中微微沉郁,皇家的婚姻除了情爱,更重要的是势力的联合,确实是他们的共同理想。
锦月起身平静道:“若夫人在担心我对太子另有所图,大可不必,我不会抢走你的东西,夫人信也好不信也好,云衣也只能言尽于此。告辞。”
“等等!你……”
“夫人有话但说无妨。”锦月没回身。
“你回去告□□映玉,别再以卵击石与我斗,太子妃的位置不是她能坐的。安安分分呆在灵犀殿,我还可留她一条性命。”
锦月微微侧目,缓声说:“我也送夫人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夫人如果想长久的得宠还是糊涂些的好。我们姐妹,不是你能查的……”
锦月说道最后那一瞬间影射的寒意令金素棉一震,等她回过神来,锦月已经走远了。
金素棉跌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顺了口气。
这女子果然不简单,平时看她总是低眉顺眼,可一旦动怒,那种气场非同寻常人……
“难道,殿下心中经年不忘的明月光,真的……是她……”
*
锦月从椒泰殿出来,不想正遇到弘凌进去,刚才金素棉的警告让她心绪烦闷,只顾她低着头快步地走,在转角直接撞了上去。
“小心!”
弘凌亦是吃惊,吃惊的瞬间赶紧伸臂将锦月揽住。
锦月一吓,赶紧退后一步,刚才对着金素棉的冷静沉着竟然都使不出来,忙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弘凌因着偶遇淡淡一喜,可看锦月无话,又心底沉了沉。
“走路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