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还是不放心,嘱咐了李汤必须要查看清楚,李汤只差没有指天为誓,锦月才松口。
弘允亦是玄黑、正红、赤金三色的嫡皇子吉服,头束高冠,远远站在众人之首,气宇轩昂、眉宇清朗,神态举止间透着一种浑天天成的尊贵之气,不可逼视,和他吉服上绣的“星辰”八章纹一般,仿若夜空星辰。
弘允目光触及锦月,见她安然未被雨淋湿,才安心地缓缓笑出来。
她,终于来了。
锦月跟着弘允,先去了太极宫太极大殿,那处皇帝、皇后,并着太后、太皇太后以及皇族的亲王等长辈都在那处。
侍女撩开红纱华帐,锦月下来,弘允已等在一侧。
领路女官将锦月戴了长甲的手,放入弘允掌心。
锦月不由被这只手的温度烫得一缩,却被它紧紧握住。
弘允目光灼灼,他向来从容不破、仿佛天下大事都不过尔尔,现在却目光望着锦月不住闪烁:
“幸好,你安然无恙到了我跟前。天知道,我等待你的这两个时辰,用尽了我这一辈子的‘忐忑’和‘焦灼’。”
他有紧了紧手心:“锦儿,我终于等到了你。” 等了一辈子啊,当真不易。
弘允目光和他手一样烫人。
“……”锦月目光无处放,别开视线,却不小心对上人群之后的一双霜冷目光。
那个穿着太子九章纹朝服的男人,站在宫人之后的远处。
这方的热闹喜庆、吉祥如意,都离他那么遥远,无法让他跟着快乐。
虽然隔得遥远,锦月竟看见了弘凌的目光,浑身一颤。弘凌只是面色冷冷看着自己,读不出过多的表情来。
猛地捂口,锦月忽觉胃里一阵干呕,步子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锦月手上又多了一只手,抬眸,弘允无比担忧,锦月生生将那恶心忍下去,摇头轻声说“我没事,进去吧。”
弘允紧紧握她手:“别怕,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大约是两人青梅竹马久了,他并不常说这样的肉麻话。锦月不觉抬眸。
庭树之后,弘凌眯了眯眼睛,目送那对身着吉服的璧人踏入太极殿。他方才正看着锦月,自是也注意到了她的不适。
李生路和江广跟在弘凌之侧。
江广干巴巴眼看五皇子领锦月进殿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殿下,这,这再过片刻,内监宣读了正式的册封圣旨,锦月夫人可就、可就真成五皇子的妃子了!殿下若想娶夫人回来都别无他法了呀!”
弘凌目光虚空,远处那一片喜庆的红色映在他眼中,却越发清冷。“既是她所愿,本宫,应当成全。”
“难道殿下心里不难受吗,不会舍不得吗?咱们,咱们让人扮作刺客,让东卫尉冯大人包围太极殿,大闹一场捉贼,或许还能拖延片刻!”江广着急出主意道。
弘凌却淡淡叹息,悲凉一笑:“何时,我竟需要依靠这样的卑鄙伎俩,来挽留她……”
或许他早该放手,在锦月说不想做他后宫妻妾的时候,就该成全,而不是给她尉迟家的身世,逼她入东宫。
也不至于而今,彼此间最后的美好回忆,都破灭得不剩半分,连孩子,也失去……
弘凌闭目吸了口气,只觉无比疲惫。转身背对着锦月与弘允所在的太极殿,越走越远。
江广仍是不甘心,他跟着弘凌不少日子,知道自家主子每晚在漪澜殿呆到夜深,几次在殿中一坐到天明。
他也与锦月相处过一段时间,心里早就认可了锦月做东宫的女主人,这下鸡飞蛋打,他如何不着急。
李生路抱臂叹息:“不合适的两个人,捆在一起也是折磨不如分开,各自安好。”瞥了他一眼,“太子殿下都没红眼,你个大老爷们儿哭个什么?”
江广一擦眼睛,硬汉脸板着瞅了眼李生路:“殿下虽长相柔美却性格刚硬、不会哭,我是替殿下伤心。”
李生路拍拍他肩膀:“别急。若一日太子殿下当真还喜欢锦月夫人,杀了五皇子、将锦月夫人夺回来,不就成了?”
他呵了声笑,跟上弘凌,留江广在原地转着眼珠想。
夺嫡凶险,失败的皇子只有死路一条,除非酒囊饭袋不构成威胁的能苟活一世。纵观历史,几个帝王的兄弟能落好下场的。
“对啊。一山不容二虎,太子和五皇子终究不会共存的。我怎么没想到!”
江广一拍脑门儿,竟还把李生路的戏言给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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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流程并不复杂。锦月与弘允一同在太极殿跪拜,等内监宣了皇帝正式的册封圣旨,喝了皇帝、皇后赐的茶,她喊了父皇、母后、皇祖母、太皇祖母之后,便是去宗庙祭祀。
祭祀完毕,史官将她名字记录入史书,宗正府将“尉迟锦月”四字写入族谱,弘允名字右下侧的妻之一栏,便算完。
但太极殿与宗庙在皇宫一北一南两个极,一翻浩荡队伍折腾下来,也到了夜幕了。
尚阳宫与东宫只隔着一条长街,入尚阳宫时,必须经过东宫的大门博望门。博望门进去不远,便是东宫正殿凌霄殿。
锦月的华撵正入尚阳宫,便听东宫那方有萧瑟琴音,划破暮色传来。随行的侍女不禁都微微侧目听,小声议论——“好听是好听,怎生如此凄冷……” “嘘,大好日子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锦月双拳微微收紧,耳中曲调是她少女时曾痴迷的琴音,可是……
锦月抬眸,目光无比坚定地透过尚阳宫大门,望向里头在暮色里成为剪影的重叠宫殿,紧紧咬住牙关!
可是,她现在不需要了,也不会再痴迷了。
娘亲,小黎,萧家爹娘在天上看着,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