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大喜,当晚昭珮殿就来了一道册封孩子为嫡皇长孙的圣旨,赐名“桓”,小字等弘允回来再起。
夜深人静,锦月卧在榻上,周绿影在一旁照顾孩子,因为今日人多事杂怕被发现,锦月便托香璇带着小黎去另一处殿中暂住躲避。
“小姐何事惆怅?小桓公子已经安然出世,也没被人瞧出端倪,您可以安心了。”
轻轻一叹,锦月示意她把孩子抱过来。小小的一团小东西,在襁褓里呼呼睡着。“我总觉得孩子有些像她,不知是我心中有鬼心虚,还是真是如此。”
周绿影知锦月所指的“他”,是说现在正攻长安的旧太子弘凌,心中一跳赶忙来仔细看孩子的眉眼。“小姐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有些像。”
周绿影着急一叹。“这可如何是好!虽说咱们殿下和旧太子是兄弟,模样却全不相似。”
“我惆怅倒不是担心孩子被认出来,至少现在是认不出来的。我只是……”锦月想起姜瑶兰动容、感激的样子,很难相信是这个可怜又温柔女人谋划了一出出血腥杀戮。“我只是觉得有些愧对他们母子。”
“小姐当初是与弘允殿下说好的,他也是知道的,到时候小姐要走,也不耽误殿下娶妻生子,小姐就不要多愁善感了。”
“当你发现你的恩人是个恶人,‘是非’与‘良知’互相博弈,当真难受。我明知弘凌母子是被冤枉,却不能说出来,明知皇后是恶人,却不能狠心伤害她。”
周绿影深感这种纠结,道:“知恩图报是人之常情,小姐没有做错。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法不容情’,国法、大义、是非遇上了个人的恩情还报,任谁也会犹豫。”
周绿影掖了掖孩子的小棉袄:“不过小姐使尽浑身的解数,在宫中暗暗为弘凌殿下抚育了两个儿子,让他孤凄一世有了两个血脉至亲,亦算是对他补偿了。”
锦月凝眉摇了摇头。弘凌,这个二字仿佛就是毒,一旦沾染上就会浸入骨髓,管你是爱也好恨也罢,让你逃不开忘不了。
“罢了,是我多愁善感了。我不是皇天,以我自己的准则去将别人‘惩恶扬善’未免太自大。我与他过去的爱恨已各自扯平。你说得对,我欠他的‘公平’和‘真相’,便用这两条血脉偿还吧。”
怀中小家伙忽然伸了伸小手儿挠了挠锦月的手背,锦月才发现襁褓中的小东西竟然睁开了眼睛,黑溜溜地——是这世上最干净、纯粹的眼睛,那么美丽。
他动了动小嘴儿打了个泡泡,软若无骨的小手儿又碰了碰锦月,缓慢得些许笨拙地眨了眨眼睛。
惹得锦月扑哧一笑,心中阴霾乍散,轻轻亲吻他小手。
“娘亲!我来看妹妹了!”门吱嘎一声开,传来小黎糯声糯气的叫唤。
他将裹着小身子的黑斗篷一剥、一丢,扑过来就看要看小桓。
“不是妹妹,是弟弟。”锦月笑着说,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
“啊,怎么是个弟弟呢……”小黎脸儿一垮,很是失望,嘀嘀咕咕。
锦月听不清他嘀咕什么,便问他,结果团子道:“他要是个弟弟岂不是就可以取代小黎了,我就不是娘亲唯一的儿子了。要是他个妹妹该多好啊……”
锦月:“……”
以至于很多年后锦月回想起这段话,都还想打这大儿子团子的屁股。
指不定就是小桓听懂了这段话,才越长越歪,长成个雪肤皓齿的娇羞“小姑娘”。
……
新太子长孙出世带来的吉祥喜悦,并没能驱散盖在皇宫上空的惊惶乌云。
北方传来的隐约硝烟气味,如恶魔的血手扼着所有人喉咙。
“报!原安失守、原安失守,北军开攻司渧……”
“新太子受伤病重,战争局势不容乐观……”
这消息一经传入京师,皇宫内外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急地商量起来如何应对。
眼看旧太子已是不在乎任何舆论,只轮拳头说话,这打仗是打不过了,朝廷若不智取只能死路一条。
锦月收到弘允送来的家书,说是伤势无碍,可是仅凭他颤抖的字迹就可看出,伤得不轻,连写字都困难,
“秋棠,你暗暗去打探打探,朝廷预备如何处理。若是再如此僵持下去,只怕两败俱伤,真要你死我活了!”锦月忧心道。
“诺。”
入夜时分,秋棠才带回消息来。“奴婢的人不敢走近听,只说朦胧听见朝臣说,是打算‘招安’旧太子,以谋而杀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弘凌和锦月的对手戏就会多起来了。大家冬至吃饺子了吗?
☆、第81章 1.0.5
“招安。”锦月思量着缓缓走了几步,“有没有打听到怎么招,令谁去招?”
秋棠歉疚道:“奴婢无能,只能打听到大概,至于详细内容还不确定,眼线告诉奴婢说,仿佛听见有人提了娘娘,然而皇上龙颜大怒直接驳斥了。”
锦月心中一颤。“我身份敏感,若令我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弘允么。皇帝心疼儿子,当然不可能这样做,我也不会这样做。”锦月抿唇拂袖,“出这下策的人,也真是被弘凌吓疯了。”
“除了娘娘,仿佛还提了个人,是从前东宫的太子太傅,夏元清夏大人。”
“他?”
锦月想起这个老儒生,他迂腐冥顽,却也当真是不怕死的主儿,向来特立独行是个怪僻。
弘凌少时在冷宫受辱,他兴起不怕死地当过弘凌一段日子的老师。弘凌归来,请他再为师,夏老儿却又不知为何,十分冷淡了。
六年前她与弘凌好的时候,见过夏元清两回。
“他曾是弘凌的老师,不怕死,脾气又硬,恐怕现在朝中,也只有他敢去司渧找弘凌了。”
锦月正与秋棠说这话,侍女便来门外通禀说,“娘娘,太傅夏元清来承云殿拜见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