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安年看着像更强硬那个,实际事事随心的是自己。这事本来最先有错的就是自己,那就好好道个歉,向爱人服软又不丢人。
怎么道歉才够诚意?文灏上网搜“攻略”,出现频率最高的答案里,一个是“把自己打包送给对方”,一个是“没什么矛盾是睡一次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睡两次”。他虽然不完全同意这两种观点,但放在现在的情况下,两者结合,还真是个好办法,还可以向应安年证明,剪了头发多有好处。他迅速找了家可以第二天送达的网店,选好衣服下单。
心里想通了,准备也做好了,困意就上来了,文灏一不小心睡过头,起床时应安年都出门了。正好,他的快递还没到。
应安年回家的时候,文灏正在扣最后一粒扣子。贴身的白色制服包裹住青年修长的身体,清爽短发衬托出一种完全不同的俊朗,让人口干舌燥。
文灏的抢先道歉略过不提,应安年很快体会到了文灏想表达的“好处”。四散的衣服、火热的“粗暴”显示了他对这种好处的满意。
主动戴上领带的狼被告知不用戴领带,压抑许久、一朝释放的原始野性带来极致的迷醉与快乐。口子一旦打开,哪有那么容易刹住?狼露出獠牙,表示他还在“生气”。
文灏自己挖的坑,自己跳,畅快是真畅快,累也是真累,但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
见他还在分心,男人的大掌从光滑的胸口滑到后背,带着电流一路抵达后腰,用力向上一撑,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滚烫的吻紧接着落下来,通往心脏的两个入口同时被进入,快感在每一条神经上跳跃,身体的酸软和现实的时间都被挤压到世界边缘,漫天漫地的浪潮里,只剩下合二为一的存在。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45章
国富强,世安宁,岁平时光贺岁平;人康健, 情美满, 团圆人家庆团圆。
应家这个年过得前所未有地热闹, 大人、小孩、狗狗齐聚,一顿年夜饭高高兴兴吃了许久。吃得肚皮溜圆, 一家子转战客厅看春晚,小五拖着它的小毯子陪在旁边。
电视里放着新老照片,展示几代人的童年玩具, 铁环、沙包、干脆面卡牌、游戏机、小汽车……乐乐对里面的纸青蛙很感兴趣, 应安年拿来一张纸,手指翻转, 一只惟妙惟肖的纸青蛙就出现在眼前。
小孩儿手指往青蛙屁股上一按,青蛙跳下茶几,引得小五凑过去嗅。乐乐和小五就此玩开, 按着纸青蛙满屋子转。
应母看小家伙玩得开心, 微笑道:“年年小时候也是这样, 一个小玩具就可以玩很久,容易满足得很,比乐乐现在更爱笑。”
文灏转头看应安年不需要刻意摆表情就很严肃的脸,难以想象他很爱笑的样子。
话题突然跳到自己身上,应安年想抹平它,平淡道:“谁小时候都这样。”
“那是你不记得了。”应母反驳。为了证明,她兴冲冲地上楼找来一本老相册,应安年不好阻止,只能看着她把装着自己黑历史的相册翻给文灏看。
光屁股、红脸蛋照片什么的,应安年也是有的,文灏边看边笑,但好歹顾着应安年的面子,没有开口调笑,也没有再朝他看去,让应安年可以一个人坐在沙发边缘假装认真看春晚,尽量忽略被点燃的耳根。
应安年儿时的照片不算多,但也大致记录了他的成长。确如应母所言,几岁时的他非常爱笑,他长得好,笑起来超级萌,文灏忍不住伸手摸上去,想透过照片捏捏他的脸。
应母还在旁边添火:“可爱吧?那时候带他出去,谁都要夸一夸。哪像现在?一张冷脸。”
文灏点头,不忘向着应安年说话:“小时候是可爱,现在是帅。”
应安年僵着脖子看着电视,仿佛听到了自己形象轰然倒塌的声音,可废墟里又长出一朵小花,张着笑脸轻轻摇晃。
翻过前面的部分,从十岁左右起,相册里小应安年的笑容就明显变少了,就算笑也是普通的微笑,像是为了应付拍照人提出的要求。少年身姿还单薄,气质却比现在这个成熟男人还冷,冷得刻意而突兀。
文灏只是有点诧异,应母却看着看着就沉默下来。照片勾起回忆,凸显过去的缺憾。
她前半生做了很多别人不理解的决定,从未后悔,对儿子却心有愧疚。特殊的家庭环境、早年的贫穷和奔波、后来的繁忙和疲累,让应安年过早长大,在她发现的时候,应安年已经离开孩童的无忧无虑,板起脸来想要当一个顶门立户的大人。
她和应安年都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过去的事很少提起。现在春晚里唱着伤感的歌,诉说时间流逝、亲情可贵,身边有孙辈嬉乐,应母看着儿子的照片,心里一时浮起酸涩。
乐乐抓着纸青蛙跑回来,就见奶奶眼睛里包着泪花,很伤心的样子。小人儿小心翼翼地问:“奶奶为什么哭?”
应安年吃惊地转过头来,看到自己母亲两下擦掉眼泪,回答:“奶奶只是被电视里这首歌感动了。”
乐乐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低落的心情,他蹬掉鞋子爬上沙发,张开小手臂给了自己奶奶一个安慰的抱抱。
文灏迎着应安年问询的眼神,摇了摇头,无声做口型:没事。他想那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就别让应安年也回忆一遍了。
少年散发着冷气的样子还在眼前,突出的形象弱化了应安年此刻的强大,屋里的气氛影响着文灏,他不想探究应安年曾遇到怎样的变故,却也很想抱抱他。但文灏知道那没有意义也不好解释,因此没有付诸行动。
这时,春晚的舞台上,歌手唱完一段,在间奏里煽情地说:“给你在乎的人一个爱的拥抱吧,人生短暂,我们要珍惜彼此。”文灏还未消散的念头得到一架落地的阶梯,指挥他迅速抱了上去。
应安年本还在注意母亲那边,猝不及防被心上人抱住,反应了一下才发现是真的。来不及思考这是为什么,他本能地抬手,那个拥抱却跟来时一样突然地撤走了。
文灏做完了有点冒昧的动作,单方面释放了想安慰对方的情绪,刚要退回原位,却见被他突袭的人正尴尬地摆着回抱的姿势,他后撤的身体再次前倾,又一次抱上去。
这一次,两个人终于互相拥抱了。应安年晕乎乎地收紧手臂,将长发青年压向怀中,感觉像天降珍宝。
先是坚实的身躯和有力的手臂,然后是相贴的脸颊和鬓发,接下来是层层传导的身体热度……触觉尽责地将这个拥抱包含的一切传入文灏的大脑。
生活在一起,他和应安年有过多次自然的身体接触,但排除他把应安年当护身符的情况,那些接触都比不上这个拥抱感受强烈。
这和抱乐乐也不一样,不是接触面积、身体形状那种不一样,相互信任、支持的意味之外,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文灏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随着逐渐升高的体温产生、蔓延,来自应安年,也来自他自己。
文灏仔细感受,习惯性拿出他研究人类的冷静专业,可思绪被紧贴的身体聚合的热度冲散,无法很快找到症结。最后他想,可能是因为心跳,应安年快速跃动的心跳传来特别的节奏,把他的心跳也带动得加快了速度。
这个拥抱有点长,歌手已经快要唱完那首歌,应母和乐乐不知道为什么没出声,无人打断,应安年却用巨大的意志力当先放开了手。再不放,他怕过速的心跳会让理智跳闸。
身体分开,温度下降,文灏终是没有找到准确答案,应安年那边的答案倒是出来了,大脑冷静下来,歌手那句从耳边飘过的话迟钝地被解析出来。
“在乎的人”啊,这也很好。
很久以后,两个互相在乎的人在幸福里甜得无话不说,文灏才听到了应安年简单述说的童年往事。小少年在母亲的保护下快乐生活,却渐渐发觉母亲也需要保护,而自己连自我保护都做不到。
在无赖的追求者喝醉酒来敲门,母亲却无法拿他怎么样的时候,在外面的人编造母亲的谣言,还故意到他面前来说的时候,在同学欺负他,母亲去为他出头,却被对方的父母联手推搡耻笑的时候,小应安年只想立刻变成让人畏惧的男子汉。
有一天他路过一家租录像带的店,无意中看到店里放的电影片段。老降妖师对小徒弟说,你打不过别人,就要装得很凶狠,让别人害怕你,不敢轻易出手。小徒弟学会没有他不知道,他是就此练就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
这个技能帮他更加平稳地度过成长期,逐渐由面具变成他性格的一部分,再随着个性的成熟和实力的提升,褪去突兀和尖锐,化作仿若天生的气势,成为别人眼中的一种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