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走到闫泽跟前,放下自己的再去拿闫泽手里的两个水壶,却发现闫泽攥得很紧,被他抽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放开了手。
徐皓隐约还能试到把手上的冷汗。
闫泽松开的手有一点颤抖,他微微垂着头,用左手抹了把眼睛,手指最终捏成拳头。
他不吭声,全身都在发力收紧,终于咬着牙克制住了那一点脆弱的情绪。
徐皓拿着水壶直起腰的时候,刻意避开了闫泽的眼睛,却突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个电影。
名字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有一个男人在路灯下走。
一盏灯,又一盏灯。
最终走进一片不可渗透的黑暗中,连影子都被吞噬。
这电影闫泽看了估计得做噩梦。
往回走的时候,周围多少能看见人了,然而闫泽却明显比来的时候消沉得多。
两个人又一路无言的走回宿舍,一进屋,看见其余四个人都回来了,大家对于有人会主动打水表示相当吃惊,一进屋就把徐皓和闫泽猛夸了一阵。
闫泽话都没说一句,放下暖水瓶径直走到床上,脱了鞋,双手在床沿上一撑,动作相当简略上了床。
留下那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后来还是徐皓给圆了个场,这才打破尴尬,大家又聊了点别的。
临睡觉时,徐皓对面那个下铺去关灯。灯一关上,发现遮阳布不够长,紧邻着阳台的那个路灯仍然有一道光线散落在徐皓他们这边的床上,令那一面墙看上去仍然明晃晃的。
这位关灯的同学一看,就忍不住过来扯遮阳布,一边扯动一边说,“嘿,到头了?哪有路灯给人安排在窗边的,这让人怎么睡啊。“
徐皓正好刚换上睡觉穿的短袖,见床上那道光随着窗帘被扯得来回抖动,就说,“算了吧,也就我们这亮点,你们那边又不透光,不用忙了。”
那同学还有点不死心似的,抬头研究了一下窗帘的布局,说,“那怎么行啊,那你们怎么睡啊。”
徐皓挺无所谓的,“嗨,我是怎么都睡的着,至于……”
徐皓个字高,站在床边上一转头,正好就能看见闫泽。
闫泽背对着徐皓,身体微微拱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徐皓说,“至于闫泽么,他都睡了,估计也不影响,就这样儿吧。”
那同学如此一听,也作罢了。各自上了床,没多久宿舍里就陷入了睡前的安静。
徐皓躺在床上,没多时听见上铺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估计是闫泽终于觉得保持一个动作太久不舒服了,稍微换了个姿势。
斜后方投进来的光路,轨迹正好有一段落在徐皓手上,金灿灿的,徐皓就抬起手来看了看。
手纹错杂,每一道都泛着光。
闭眼睡着前,徐皓还在琢磨,打从上辈子徐皓就知道,闫泽感知上有缺陷。
睡觉的时候必须得开灯,座位偏向坐在靠近阳光的地方,平时人五人六横的跟什么似的,突然陷入黑暗就会有非常激烈的应激反应。
谁能想到呢,就闫泽这种人?
他竟然会怕黑。
第14章
按班级来分层,务农活动各有不一。
徐皓他们班被安排来掰玉米。
掰玉米其实挺简单的,抓住玉米头穗那块往下一扯,成熟的玉米棒就会脱落,但这个时节对于收获玉米而言有点太晚了,许多玉米都坏死在根茎上,外皮包裹着一大颗黑黢黢的发霉物,上面还有虫子在蠕动,徐皓沿路就掰下来两个坏的,别说身后女生尖叫的跟什么似的,光他自己都被恶心得够呛。
玉米秆种植得非常密集,要想往深处走,必须要拨开眼前的各种枝叶,然而玉米叶很硬,玉米秆最起码都能长到两米五左右,这使得人在玉米地里行走的时候,不仅很难看见周围的环境,还容易被叶子割破手。
上午大家都不太熟练,一惊一乍地掰下来两筐玉米就算结束了。下午班里合计了一下,觉得不要都下地去干活,男生继续去掰苞米,女生则留在岸上负责搓玉米粒,这样分工也算合理,大家都表示能接受。
徐皓裤腿挽到小腿,背着一个比书包大一点的竹叶篓子往玉米林深处扒拉,掰下来的玉米棒感觉还好就扔进筐子里,坏掉的随手扔在地上。如此收集了能有半筐,听见旁边簌簌的声音直响,知道是有人走过来了,但枝叶太密,也看不出来是谁。
徐皓往前走。
推开眼前坚韧的杆茎,察觉到有清楚的人影在晃动,徐皓挪了一下视线。
就看见闫泽站在大概隔了两三米的距离,背着相同的竹筐,手里拿着一个刚掰下来的玉米。
都是同一个班的,来回会这么撞见,徐皓觉得很正常。
然而对面的人却并不这么想,闫泽看过来的时候,表情怔了一下,眉目间透出一点茫然,看上去相当意外。
这真是闫泽难得会做出来的一个表情。
然后在徐皓有点奇怪的注视中,闫泽突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玉米一松,掉在地上。
闫泽再看着徐皓的眼神就变得很警惕。
那感觉……就好像徐皓马上就要冲上去抢劫他似的,可他闫泽现在身上有什么,玉米吗?
对视三秒钟,徐皓往地上玉米棒一指,说,“那什么……”掉了。
话未说完,只开口一个单字,闫泽就跟着又往后抵了半步,他的目光仿佛被徐皓的首音节生生撕裂出一个口子,满身戒备随着对峙的气氛同时溃破,就好像弱点被人发现了一样,仅剩下一点令人难堪的惊慌。
闫泽整个人像是淋过雨似的,气焰刚拔起来一下就突然被扑灭了,他甚至没有听清楚徐皓在说什么,转身扒开另一个方向的玉米,动作有点急促的走了。
徐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