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过您说太抽象了,我境界可能不到,听不太明白。不知道您能不能具体一点,就是比如啊,我说比如啊,我说您写评论是抆鞋底、吃烂饭,没有一点儿风骨;老一套,八股文,没有一点新东西;捧上面,踩新人,没有一点儿廉耻。或者说还有攻击您人品的,说您这个倚老卖老,脸皮厚如城墙,装聋作哑,愣是把批评当恭维,明明已经落后时代,既不肯继续学习,又不肯寿终正寝,找着机会就拿老脸皮出来吓人,又可怜又可悲……等等啊,诸如此类的评论,您都是怎么消化掉的?”季铭依然真诚,继续真诚,始终真诚:“您不知道,现在网上的批评比以前可厉害多了,就我说的这些,压根不算什么,还有更过分的,要不我给你说说,您帮我分析分析,多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文艺界有您,年轻演员都像有了家呀。”
黄垒已经转过头了,一直清嗓子。
陈老头气的浑身发抖,可是季铭看着真的是在请教他,发火?没立场呀?是他先叫人家不要小家子气,要虚怀若谷的——人家顺势请教一下,难道有问题?
“陈老师?那我继续说一下?就是之前就有几个网友——”
“下回吧,我还有事儿。”
“啊?”季铭从真诚变成可惜:“您真有事儿?要不咱约个时间,一晚上就可以,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请教呢。就说我现在还有些关注度,您也说我是知名演员了,可是万一真的有一天我老了,没人理我,我只能自己跑来跑去地找存在感,那个时候会不会被人骂呀?我一直很焦虑的。”
“……再说,再说。”
陈老头落荒而逃。
黄三石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你牛。”
“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季铭真是好奇,他在话剧圈打转也很久了,还真是比较少遇见类似的。韩明求那样的,就算是不受人待见了,陈老头这样的极品,真是没遇见过。
黄三石撇了撇嘴:“你有没有见过把倚老卖老当事业的人?”
“啊?”
“你这还好,他也是年老力衰了,当年我排话剧的时候,他还在活跃着呢,五十多,挺有资格了,跑到片场来参观,那话说的,我到现在还记得起来,一口一个你们年轻人,你们小年轻,什么毛躁,急功近利,艺术底蕴……哎呦我去。”
季铭想了想,噫~~好阔怕,怕是他会直接让这人滚出去。
他面上是温良恭俭让,但骨子里可不是三从四德的人物。
但凡天才人物,谁不头角峥嵘。
“估计他是不会再来指点我了。”
黄三石忍不住又笑了一阵:“他也怕被气死,不过你还是冲动了一点,这种人,躲着就行了,还能一直碰见么,说不准这后面就得说你坏话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季铭点点头。
他的事儿,是那么容易败的么?锦鲤可是会吃人的。
……
中国艺术节的内容还是非常丰富的,季铭待得时间不太长,但还是看到了大量的民族民俗风华,戏曲当然是重头,但还有很多杂技、木偶戏这类艺术种类,听都没听过的也有不少,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那种,让季铭大开眼界。
文华奖颁奖前夕,季铭受邀做了一个小型的讲座。
演讲厅门口的易拉宝上,他的半身像很醒目,名头更加醒目:“梅花奖、白玉兰奖,戛纳表演奖、蒙特利尔最佳男演员奖、意大利大卫奖得主,着名话剧、电影表演艺术家,国家话剧院优秀演员季铭。”
百花迎春上面的青年艺术家,在讲座这里变成了艺术家——因为不太正规,往大了吹就行。目前他在官面上其实还是少有人叫他“艺术家”,就算有也基本都是“青年艺术家”,别觉得青年就不怎么样,50多人家还是青年呢,这个范围已经非常广了。
讲座话题就是话剧表演,此前季铭在《中国文化报》发表文章“探讨话剧舞台表演中的若干思考”,完成了张教授死翘翘那个许愿的还愿任务,反响还是很大的——这也是季铭毕业论文的主题。
今天的讲座,也是组委会看到那篇文章,觉得有价值有意义,才邀请他本人来开讲。
他进去的时候, 小演讲厅已经人头攒动,挤的水泄不通了,估计这也得是艺术节最热门的一场讲座。
讲座内容本身是没有太多趣味的,都是季铭自己演《雷雨》以来,通过锦鲤的许愿、还愿,或者功德点的使用,乃至把电影上的一些领悟用於话剧,再加上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思考,这么一步一步地发展和积累下来。
比如台词,传统话剧腔和声乐腔台词,怎么有机结合。
比如情绪,外放型的情绪是怎么形成的,效果如何,应用场景如何?
比如演员和观众之间的关系,是忽视,还是互动,互动的话,不同层次之间是怎么发展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对现场表演、舞台表演的理解,为什么它要继续存在,在影视特效发展到今天这么登峰造极的程度,舞台表演存在的根基和价值,以及他本人为什么会坚持舞台表演。
应该说这一场讲座,在很多人面前垫了个底儿。
第二天第十二届中国艺术届闭幕仪式,第十六届文华奖也正式宣布获奖共识名单,文华大奖里,国话的《谷文昌》和另一部东道主长安话剧院的《柳青》,都是话剧,十占其二。
文华表演奖里头,只有季铭一位话剧演员。
他在十位获奖人名单的最后一位——可能是按照资历排的吧,雷珈排在他前一位,也就是倒数第二,师姐弟两个上台的时候,对视一眼,眨一眨,忍着笑,但笑意还是从嘴角泻出来,季铭伸手帮他提了裙子,听到雷珈压着声儿说了句——通关了,恭喜啊。
“梦想成真!还愿任务:走出国门吧,外面的戏剧世界还很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