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侃母亲的妆已经哭花了,打了一架之后也是披头散发,她趔趄的走到医生边上,颤抖着声音说,「我在,我是他老婆。」
商侃依旧坐在座位上,耳边就是医生的声音,他的声音有回旋了下,在脑海里过滤加粗,像耳鸣一样的重复了好几遍,她听见他朝着商珏说,「我们很抱歉,病人的颅脑受到了强烈的冲击造成损伤,主动脉粥样硬化早期改变,经抢救无效,你们节哀。」
商侃的母亲嚎啕的哭出了声音,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几乎是扑腾到那名女子的母亲身上,「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养的好女儿,贱人!」
那母亲大气也不敢出,商侃吼了声,「够了!」
声音就像穿透的回音,她母亲愣了愣,看见商侃站起来,「演什么戏,人都死了!」
「女儿啊。」她母亲到底是怕她的,松了手走到她身边,「这可怎么办啊,公司刚刚有点起色,他就这么去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以后我养你,」商侃递给她一条纸巾,她自己其实心跳的剧烈,声音低沉了好多,「把眼泪抆干净。」
「那公司怎么办?你弟弟还没有结婚,也不怎么会打理生意?闽东怎么没过来?」
商侃已经很累了,她把弟弟叫过来,「你带她回去休息下,这边的事情我来就好了。」
等到好说歹说把人带走了,那妇人的女儿暂时保住性命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她看见那家人眼里有雀跃的窃喜,看见商侃,立马谦逊的低头小跑着跟在护士的推车后面。
商侃最终看见的是父亲的屍体,早年前还清秀些,近些年有了啤酒肚,他睁着眼睛,前两天刚吵了一架,现在他就躺在这里了,她是恨他的,但是亲缘就是这样,即使在痛苦艰难维持,也是希望他过的好。
可是他突然平静了,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了。
「你说你大晚上的为什么要出去厮混,这下好了。」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他脑袋的伤疤刚刚缝合,还有血腥的味道,脸部表情还有些扭曲,商侃握着他的手,四下无人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哭出声来。
苏南习惯的摸了摸床头,半天都没能摸到人,心里一怔睁开眼睛,隐约记得张旭回来了。
她开了床头灯起身去到客厅,黑漆漆的,只有烟头忽明忽暗,烟味太重,苏南呛了声,随手将灯打开了。
张旭将烟蒂插在烟灰缸里,苏南觑了一眼坐到他边上,「怎么吃烟这么凶,」她正对着他的眸子,摸着他的眼角,「都有黑眼圈了。」
张旭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顺着她的嘴角亲了亲。
「到底怎么了?」
张旭将她揽在怀里,「没怎么,就是世事无常。」
苏南也不多问,也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在嘴角,装模作样的点了根,食指中指夹着还像那么回事儿,烟味浓郁的呛进了喉管,她眼角辛辣的出了星点眼泪,「你还能悲春伤秋了?」
张旭拿走她的烟头灭在了烟灰缸里,「还挺能耐,味道怎么样?」
苏南弱弱的呛了声,「还行吧,太重了。」
张旭看着她脸部的表情,每一帧都显得珍贵,顿了顿,他说,「商侃的父亲去世了。」
「这么突然?」
「嗯,这么突然。」
苏南犹豫了下,这种感觉也不陌生,才刚过去不久,父母相继离世的时候,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错觉,吃东西也如同嚼蜡,一时间生命没了支柱,虽然面上没有表现,但是生活如行屍走肉。
「那她现在肯定不好过。」
「她和她爸关系并不好,」张旭摸着她的脸若有所思,「再说她爸这个人--」那么多狼狈的往事,三言两语还真交代不清楚。
「这和他人怎么样没关系,是要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苏南坐正了起来,懒懒的弓着腰,盘腿坐在沙发上,「离开的人已经死了,没有喜怒哀乐,但是活着的人未必接受的了,这就是交代,一个葬礼,一个仪式,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
「你听见没有?」苏南看他一脸无动於衷,於是推他,「想什么呢?」
张旭挠了挠耳朵,笑着说,「没听清,再说一遍。」
苏南撇撇嘴下脚拓着拖鞋往屋里走,张旭的脸色转而冷淡下来,伸出食指抵在耳边,那尖锐的耳鸣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