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楚央早就该知道,凡是他希望的,都不可能实现。凡是他珍视的,都一定会被夺走。这是诅咒,是无数被他害死的生命留给他的诅咒。
他没有死,他被先知救了。
先知告诉他,他的那四个朋友也并非是吞噬者杀死的,在吞噬者入侵之前,长老会就已经将那死人杀死,以此来刺激楚央接受刺杀先知的任务。先知也告诉他,他父母的车祸也并非偶然,是因为楚央的父母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儿子,渐渐寻到了长老会的踪迹。金铉民便派人去制造了一起“意外”,解决了这两个“麻烦”。
先知还告诉他,其实那天所有在长老会的人几乎都知道林奇和楚央不是叛徒,但他们认为要杀死先知,牺牲是再所难免的。
只要牺牲的不是自己,牺牲总是再所难免。
而楚央,在林奇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了。
从他看着无辜的人死去而没有出手的那一刻,从他认为牺牲也再所难免的那一刻,从他接受了圣痕选择了共情作为代价的那一刻,曾经那个会为了自己的罪孽崩溃自残、会为了他人的苦难悲伤难过、会想要当一个好人的楚央就已经开始死去。而林奇的消逝,剪断了他堕落的最后一根绳索。
从此以后,仇恨和回忆,是他唯一能够拥有的东西。
而当一个人除了仇恨和回忆一无所有的时候,是最强大的时候。因为他什么都不怕了。
当他开始接受先知灌输给他的咒语和秘法,当他坐在废弃的大楼顶上拉奏着绝美却致命的大提琴曲操控着混乱之力吞噬每一个原生现实的观测者,当他带着其他的吞噬者踏平四教廷的每一处据点,当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狠狠地碾压着安东尼奥的头颅的时候,他脑子里都在回忆。
他在回忆第一次,林奇站在从门外投射过来的光晕里,脚步轻盈如猫地走向他。他回忆起林奇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回忆林奇认真地给他修剪头发,专注到仿佛剪头发是世界上最重要最伟大的任务。
他回忆林奇把一只耳机塞到楚央耳朵里,另一只则放在自己耳朵里,播放ipod里面他喜欢的音乐,身体还在随着节奏夸张却莫名带感地扭来扭去。
他回忆林奇抱着爆米花窝在沙发上看着电影里面的催泪情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哭还要一边往嘴里塞爆米花。
他回忆林奇第一次吻他,回忆林奇拉着他的手走出囚室,回忆林奇与他在古堡附近的森林里散步,阳光从叶片的间隙中洒下,如雨般落了一身。
他回忆林奇对他说,“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和你一起看电影吃东西聊天,我想和你一起做所有的事,带你去世界上所有的城市和国家,吃遍每一条小巷的好吃的。”
他回忆林奇对他说,“你前六年受过多少苦,我就想让你尝到多少快乐。”
他回忆林奇向他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他。
林奇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