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顺有点摸不着头脑,“督公为何有此一问,昨夜明明是您亲自带着白小真人,到末将的战船上找到了我,许他两条战船,两百亲兵,秘密出海的。”
“一派胡言!”胡宗宪怒道,“你连我也认不得?拉出去砍了!”
周顺急忙跪下,惊慌失措却又赌咒发誓:“督公,末将说的句句是实话啊,的的确确就是您和白小真人一起找来的!”
一旁的徐渭,跟俞大猷交头接耳了几句,很快弄清楚了局面,开口道:“周顺,就算督公要借兵给白小友,也会召你来旗舰上吩咐,怎可能屈尊亲自去你船上?这一点蹊跷,你就分辨不出?”
周顺老老实实地说:“末将一开始也有疑惑,不过听白小真人和督公的交谈,说道‘事关机密,劳烦督公亲自陪同了’,末将就想,也许是督公为了避人耳目,才会屈尊亲至而不是宣召……”
胡宗宪脸皮僵硬:“你就没问清楚?”
周顺垂头:“末将……末将不敢问。”
徐渭笑道:“督公平素治军极严,令行禁止,在诸位将士心中威名甚重。周顺见到督公真身到场,不敢多嘴,也是情理之中。”
俞大猷却是都想起了在金门岛,
几个亲兵面对徐海畏缩不前,被胡宗宪当场下令斩首的事情来,心中暗暗点头。胡宗宪气道:“我哪里有真身到场?昨夜我一直在这舱房中就寝,不曾出门半步。”
徐渭笑着说:“这必然是白小友的法术。听闻道家妙术,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白小友虽然年少,但却是隐世玄宗的高徒,会一两手傀儡、幻象之类的法术,并不奇怪。能瞒得过周顺这种熟悉督公的身边人,足见他造诣不浅。”
胡宗宪脸皮抽搐:“这……这小道士把我给害苦了!”他有心想骂一句“妖道”,可想到白晓文的功劳,给他这些天的帮助,还是没有骂出来。
“都愣着干什么?志辅,快去追!白小道士不听我言,必定是东渡日本,攻袭倭国去了。务必要把他给截下来!”胡宗宪道。
徐渭摇头,无奈地笑道:“督公,来不及了。白小友既然是昨夜出发,顺风顺水,此时应当已经快到琉球。他带走的那些兵士,都是跟随你多年的亲兵,操船驾舟娴熟无比,俞将军怎可能追得上。”
胡宗宪跌足长叹:“白小道士误我啊!若是让清流言官知道了,该怎么办?”
徐渭微微一笑,却是胸有成竹:“督公放心,其实白小友做事很有分寸,已经留下了补救转圜的余地。”
“此话怎讲?”
“如果白小友带走的是朝廷编制之下的兵马,人多嘴杂,必定无法保守秘密。可他带走的,是对督公忠心不二的亲兵!亲兵并不属於朝廷管制,就算少了两百人,对督公而言,也是很容易遮掩的。”徐渭说道。
明朝军队的空饷问题严重,朝廷编制下的兵马,诸如京师三大营、地方卫所等等,很多士兵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自然谈不上战斗力。
而将领的亲兵则不同,从某种意义上,可以看成是大户人家养的武装家丁,都是要将领自己掏银子养活的。将领对於这些亲兵而言,就是衣食父母,所谓端谁碗、服谁管,亲兵当然要为将领卖命,忠於将领的重要性超过了忠於朝廷。
这也是俞大猷被张挺等人称为“将主”的缘故。在俞大猷昏迷的时候,胡宗宪为什么不主动调俞大猷的亲兵,而是要借着寻药的事,让这些亲兵主动请缨?原因也正在此。
当然调动还是能调动的,就连俞大猷本人也得听令,更别说他的亲兵了。只是越过将主去调遣对方的亲兵,有些越线、犯忌讳,谨慎的胡宗宪当然不愿意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