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征,从表面上看是攻取沿海地区,解救受迁界之苦的民众。但在朱永兴看来,双方胜负的关键却是在海上而非陆地。只要重创或歼灭了清军水师,夺取了制海权,广东清军便完全陷入被动。既要与明军在陆地上交锋,还要提防明军水师在其侧后登陆,这仗怎么打?
晋王李定国两次进军广东,都没有强大水师的配合,只能凭借陆军逐城逐地与清军展开争夺,向前挺进的过程中,既拉长了补给线,又长期顿于坚城之下,以致兵将疲惫。不能不说,这是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这是郑成功私心自用、一味拖延、空言应付所造成的。
所以,此次东征朱永兴虽然也向郑家发了谕令,但在与参谋部制定计划时却并不把郑家计算在内。南海舰队建立至今,先后整合了邓耀、陈上川、杨彦迪和浙江原来忠于鲁王的船队,又在金、厦之战,打击南阮水师之战,得到了锻炼和扩充。再加上买船、赊船,若论舰船和火炮数量,已经超过了清军的广东水师。
以一场海上决战奠定胜局,这是朱永兴和参谋部的最大希望。为此,朱永兴不惜牺牲些经济利益,拉拢了英、法两国的军舰前来助战。尽管英、法在亚洲的势力不大,尽管两国总共只派出了五艘战舰,但实力的天平已经明显倾向于明军。
只是海战比陆战更不容易把握,也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的问题。朱永兴虽然使尽了浑身解数,联合了所有能联合的力量,但对交战的胜负依然忐忑不安。
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妙,并不是按照设计好的轨迹发展。即便朱永兴知道很多历史上曾发生的事情,并尽力地加以引导和利用,可还有很多事情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
现在,一个取胜的机会便突然送到南海舰队的手中,只是有些令人措手不及。不知是否该信,是否该抓住?
广东的清军水师分驻于柘林寨、碣石寨、南头寨、北津寨、白鸽寨、白沙寨,分段管理着自福建玄钟港起,至雷州海安所止,再加上琼州的周围海面。而这其中最有战斗力的便是广东碣石总兵苏利、饶平总兵吴六奇、南洋水师副将许龙所辖的三镇清军。
这三镇清军长期驻扎于沿海地区,是清军中仅有的较为熟悉海战的部队。而且,他们与郑军有过多次交锋,积累了很多的海战经验,被南海舰队所重点关注。
而当这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广东碣石总兵苏利,秘派信使前来洽商投诚的条件。并且送来了一个重创清军水师的机会时。自然会让人半信半疑。不得不慎重对待。
“虽然机会难得,可若是清军诡计,引我军入伏呢?”靖海伯邓耀作为南海舰队总指挥,深知朱永兴之殷殷期盼。对于舰队行动,自然是慎重异常。
凌海将军陈上川也不敢轻易确定,只是作着自己的分析,“若说是清军诡计,那苏利便不大可能提出此等投诚条件。这样的条件也只有殿下方有允许之权,其他人是决计不敢擅权接受的。”
“这倒也符合苏利的一贯性格,目光短浅,唯利是图。”镇海将军杨彦迪撇了撇嘴,尽管同样出身草莽。但今时的身份不同,他对这位曾经的同行很是鄙夷。
明末清初乱世之际,以潮州府、惠州府为中心的周边地区,有五大反对朝廷的海寇,世人俗称为北上贼、南下贼。其中有五虎。分别是大埔三河坝吴六奇、广东碣石(现汕尾市陆丰碣石镇)苏利、饶平黄岗黄海如、海山朱阿尧、澄海南洋许龙,史称“五虎乱潮”。
顺治七年初,平南王尚可喜等领兵自南雄下韶州,三河坝吴六奇与碣石苏利赴省投诚。因苏利与郑成功在海上争雄时结下极深的怨仇,降清后的苏利不仅屡次袭击和抢掠前来海丰运粮招兵的郑成功部将,还曾攻破过郑成功的惠来营寨。
而郑成功对苏利是恨之入骨,骂其为逆贼并屡次派部将攻打碣石城,其中还包括“五虎上将”之一的甘辉,可都为苏利凭借负山阻海的坚城雄镇所击退。
清廷颁旨“迁界令”后,苏利十分不满清廷的政策,暗中指使部下对迁界官进行阻挠,碍于苏利的势力,海丰起初只迁了琵琶寨等数处。但随着清廷派出钦差大臣前往各省巡视“立界移民”, 各地都更加雷厉风行地把濒海居民驱赶进内地,海丰县也不例外。
一个要严格执行朝廷命令,一个却派人毁掉迁界的界桩及石碑,海丰县县令阮士鹏与苏利的关系骤然紧张起来。阮士鹏对苏利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可谓是气极败坏。他一面扬言要派兵攻打苏利,一面向尚可喜和督抚告状,准备彻底压服苏利,好顺利地“迁界移民”,使自己的政绩能多打几分。
历史上,苏利最终与阮士鹏刀兵相见,然后自立王国,国号“龙飞”,并且私造王宫,公开反对清廷迁界,大展反清义旗。当时的南明已经行将灭亡,苏利与郑成功又有化解不开的宿怨,也只能是自己单干。
现在的苏利依然要造反,却有了投诚求助的选择。只是,正如杨彦迪所说,苏利的目光短浅,又很是狂妄自大,竟视海、陆丰为己物,提出了类似割据的举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