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有这样做。
“只杀了一个人吗?”
苏杭心脏跳动如同擂鼓,他看向地面,那方才没有声息的女孩早已如同水汽蒸发般地消失了。
他转身,那笼络在洁白如新,只染着一点血红痕迹的衬衣之下的心口霎时被刺穿了骨肉,骨裂般的疼痛瞬间如潮水席卷全身,连带着血液一同冲向四肢百骸,压迫着胸腔那颗跳动的心脏,几欲破裂!
于业生错了,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呼……呼……”苏杭大口呼吸着,从床上猛然直起上半身,他抬手搭在膝盖上撑着额头,他背上满是被汗湿的粘腻感。窗外,正午的阳光已经消失,厚重的乌云压在天际,黑沉一片。
彼时,下午三点。
·
多久没做这个梦了?
苏杭在书架里面翻出那本名叫《机械格斗》的书籍的时候,心里面思索着这个问题。窗外正在下雨,这座隐匿在深山的巨大建造在这样的雨雾天气中,蒙眬得就像是虚幻的海市蜃楼。
“哎哎……”一个穿着标准硬挺黑西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穿过一排排地书架,老远就喊道,“我听苏茴说你回来了,怎么就泡在这里,出去玩啊。”
男子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属框的单片眼镜,眼镜带着银色的链条,他打着领带,领带上别着领夹,看起来和他的眼镜很呼应,这本来是极其严肃的装扮,但落在他的身上,总是显得有那么一点浪荡。大概率,是因为他长得落在肩膀的头发的缘故。
苏杭将书放回书架,双手抱臂倚在窗边,“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杨焕,“唔……”了一声,“闲着无聊呗,我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嘛,这里逛一下,那里看一看的。”
苏杭挑眉,不置可否,然后和他一起往外走去,“你哥是怎么回事?”
杨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道,“你去问我二哥比较合适,两个在夺权呢。”
“你二哥连你大哥都解决了?”苏杭倒是不这样认为,如果真的是这样,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一点。
“嗯哼。”杨焕思索着,“大概吧,反正又不是亲生的。诶,我知道你和我大哥以前的时候认识,关系也可以,但是你也不用伤心什么,这都是正常的嘛。”
苏杭看着他,心说,那是你大哥,你都这个鬼样子,我还能有什么好伤心的。虽然确实如杨焕口中所说,杨焕家里面的几个兄弟,都不是亲生的罢了。
“算了算了,不要提这些事情了。”杨焕笑道,“反正这种事于我们而言是家常便饭,指不定我现在好好的和你说着话,明天出个任务就跪了呢。”
苏杭,“……”
“对了。”杨焕不知道想到什么,侧目看着苏杭,“你这次回本家,是打算做什么?”
“知道的事情没必要多问。”
杨焕并不介意苏杭语气里面的揶揄,他又问道,“打牌吗?他们在摆局呢。我最近正好从津安回来,那边地下赌拳也挺有意思的,有空一起去看看么?”
苏杭不语。
苏杭有很多朋友,而他的朋友里面,杨焕、路年华、郑乾……他们都是这样的,从小什么都不缺,烟、酒、赌、色/欲……什么都碰。而这些东西,苏杭什么都沾一点,有了贺小孩,色/欲当然也算。至于赌,他很少碰。
不为什么,他运气不好。
唯一一次和包括他姐苏茴在内的几个朋友打麻将,结果输三家,就他一个人输,从此就不碰这些跟赌沾边的东西了。
苏杭只说,“你自己悠着点吧,让你父亲知道了,估计得气着了。老爷子身体还康健着呢,你就不担心他把你权给收了?”
杨焕满不在乎,“那不正好,无事一身轻。”
苏杭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上了楼梯,仿古建筑里面的装潢出乎意料的是西式风格,豪华的吊灯,皮质沙发,锃亮的地砖,和这个建筑的外观豪不匹配。这是年轻人的娱乐场所,家里面长辈一般是不会轻易过来的。
“怎么回事?回来了也看不到你的人,也不出来玩?”苏杭的姐苏茴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手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衣,白色牛仔裤,看起来莫名有点帅气。
苏杭淡声,“忙。”
苏茴放下手机,上下扫他一眼,“你十方会位置早退了,战队也不管了,你还能忙什么?”她招呼着一边正在打麻将的人,“诶诶诶,输三家来了,你们几个崽子挪挪位置,让他过来玩几把。”
对,苏杭不打麻将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打麻将的时候喜欢叫他输三家。
嗯,当然了,可怜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还有雷珩雷大太子爷,他的圈名是——胡八万。
不是真的胡,是炸胡。
“不打。”苏杭坐下,“没这方面爱好。”
苏茴挑眉,“烟抽得少了,酒量也不行,不喜欢赌。你这样很可疑啊?”
苏杭只淡声笑了笑,“想做个正能量一点的人不行吗?”
杨焕坐在沙发扶手上,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倒了杯酒,“哇哦,姐姐你怎么也不说说我,我最近也没怎么抽烟,没怎么喝……”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遂住嘴了。
“你?”苏茴嗤笑一声,“少攀关系,我可不是你姐。”
“你是苏杭的姐,四舍五入那也是我姐啊。”
“有你这么四舍五入的吗?苏杭你离他远点,别被他带坏了。”
苏杭只笑着,并不会说话。
“喂喂,姐姐你说这话不地道啊,我最近是真的改了很多啊。”
“是吗?听说你身边又换人了?我没见谁在你身边待过一年的,这么频繁当心身体啊。”
“传这么快吗?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啦,哪天有空带给姐姐看看。”
“可爱?被你看上可怜没人爱吧。”
“有点过分了哦,我是真的挺喜欢的。”
那些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了,苏杭垂眸看着光滑的大理石桌面的花纹,轻声开口,“姐。”
苏茴疑惑,“嗯?”
“可以帮我见一个人,给他带句话吗?”
他这语气和态度太认真,苏茴竟然霎时怔愣了一下,“谁啊?”
苏杭往后,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那天顶的奢华吊灯所散发的光晕渐渐在眼帘里面变成了模糊不定的光团,直至占满他的整个视野。
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好似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是……我爱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