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道:“没事的,老丈,我与舍妹也是因为战乱从外地搬来,家中落了难,只剩下我与小妹,还有仆人阿苦三个人。
留在原本的伤心之地啊,让人难受,我便听了小妹的话,下来这江南定居。”
卖槟榔葫芦的老者更是皱眉跺脚,轻轻叹道:“公子呀公子,哎哟,让我如何说你们,你与你妹子都是绝世容颜,本就容易遭人觊觎着,这又带着家财来...”
少年笑道:“没事的,阿苦挺壮实的,能打。”
那老者见这少年又和气,又淳朴,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能打?你知道这世道能打的贼子多了去了,你一个仆人再能打又如何?这小公子啊,估计没怎么出过家门,没点儿警惕心。他正要再说什么,忽的看到了街道尽头正扛着一辆马车走来的光头壮汉。
少女转身,垫脚、招手、扬声道:“阿苦,这里!”
那光头壮汉高近一丈,默然不说话,闷声闷气地往这里走来,每走一步都如在地上敲着鼓,少年对老汉随口解释道:“阿苦小时候患了怪病,这病让他个子一直长,长到一丈,他还挺自卑,加上他又是个哑巴,就更自卑,甚至是孤僻了。”
卖冰糖葫芦的老者:...
自卑?
轰轰轰!
那光头壮汉走起路来如是敲击战鼓,待到少年少女身侧时,一停下,便是恐怖的阴影投落下去,那扛着冰糖葫芦把子的老者哪里吃得消这种气魄,吓得一哆嗦,便是坐倒在地,但旋即想到这不过是个仆人,才有些恼怒地起身,哼了哼。
但那三人已经走开了,白衣公子走在中间,那绝美的少女在他左侧不时说着悄悄话,不时又掩嘴轻轻笑着,而高个子壮汉如一头巨象走在右侧,他扛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还装满了行李箱子,他刻意地落后了几步,似乎显出主仆尊卑有别。
秋雨不知何时又大了些,少女撑起伞为身侧的公子遮挡住,公子别着手,笑意盈盈地走在街头,渐去渐远。
...
宅院早就买好了,占地还不错,临靠着姑苏湖边,秋雨打出了圈圈涟漪,宅院还有一道三米长的观光栈桥刺入湖中,两旁芦苇飞絮,倒是有些味道。
一入院子,那光头壮汉急忙开始打扫卫生,整理屋舍,他偶然瞥向那少年少女的目光里,藏着深深的恐惧。
没错,这壮汉就是曾经的南蛮神话——孟木鹿,因为他腔调带着异域味道,所以他成了哑巴。
因为他头发一长就打卷儿,充满异域风情,所以他成了光头。
因为他太霸气,只要盯着人看,别人就会恐惧,所以他必须低着头,避免和别人对视,因此他自卑。
本来挂着的一对大耳环也被丢掉了,成...一个普通的仆人——阿苦。
至于那公子哥儿,没错,他就是夏极。
他的妹子,自然是白桃花孟婆。
“小妹,知道错了吗?”
“知道。”白桃花背书般道,“我不该杀了一整个岛屿的水贼,在那里建造宅院太高调了,我不该变得越来越奇怪,我不该移魂到别的女人体内去找你,我不该因为别的女人和你走的太近就杀人,我不该那么邪恶黑暗混乱,就好像克...克...”
夏极提醒道:“克苏鲁。”
白桃花继续背书道:“我不该像克苏鲁那样神神秘秘...”
夏极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搬来这里吗?”
“知道。”白桃花继续说,“因为你知道仙人阵营里存在能洞察过去的人物,他们也许无法察觉你的力量,但却会察觉最近几年你与人产生的因果,所以你过真正的生活以洗白自己。
因为你觉得我很奇怪,你想要改变我,所以与我做兄妹,让我在日常生活里,变成过去的白桃花,而不是孟婆。
更重要的是,因为你修炼了一门厉害的玄功,名为嫁月无相,月之所以有光华,并非出于自身,而是因为反射的烈日之芒,人的力量譬如月之光华,而若想得见烈日之芒,便要让这月华被吞噬而消失,所以这一门玄功需要你将所有真气全部散去,重新修行,再次达到如此境界,便可以彻底掌控嫁月无相的最高力量。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你散去力量,你之所以这么做,还因为你知道,自己的真气即便散去,但躯体却依然是强大,是通过生命奥秘构建的最完美的躯体,而你元神的力量更是没有消失。
除此之外,你这么做,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
少女顿了顿,似乎是彻底服了,她从没想过主上的能在一个简单的动作里,完成这么多事,“传说斩杀浩劫者,能获得天大的功德,而你自己散去了力量,便是等同于亲手杀死了浩劫,因此功德无量尽加于身,我说的对吗,哥哥?”
夏极笑了笑:“对。”
还有一个原因,白桃花没说。
如今的太阴瓶已经修复了,然而太阳瓶却需要太阳真火或是三昧真火,人间都缺失了,他需要等帝子的降临,到那时候才能修复太阳瓶,阴阳一炁再令涂山宁宁苏醒过来。
如此,也算是一箭五雕...
是的。
浩劫已经死了。
被他亲手杀死了。
他注定了吃下这一份天大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