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洪俊诚驾崩,礼部提出来,按祖制,丧礼三年。
太师提出来,神君文成武德,功绩绵延千秋万世,丧礼理应五年。
他又给加了两年。
太傅廖纯祖提出,神君屡次救千乘於水火,细数神君恩情,十年都数不完,因此建议丧礼应为十年。
这是千乘国的惯例,国君驾崩之后,臣子们会商讨延长丧礼,表示对前任神君的尊崇和不舍。
换做别的地方,这是让人很难理解的事情,你对前任国君这么不舍,是几个意思?你是看不起新国君么?
在千乘国,这就好理解了,因为无论前任还是现任,都是一个人。
臣子们表现的越不舍,神君心里越满意,因而这在千乘国,就形成了习俗。
至於是不是真的要延长丧礼,这得看神君自己的心情,他也不愿意总穿着一身丧服,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按照祖制,三年即可。
可今年神君换人了,整个千乘国,没有一个人知道,七百多年过去了,神君终於换人了。
即将当上神君的洪振基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特别,他更加想不到,他其实是千乘国的第二位神君。
听着众臣对前任神君的赞颂,洪振基心里很不痛快,却又不好表露出来。
众臣等着洪振基做出最终答覆,洪振基正当为难,却听秦燕上前道:“殿下,请去玉弦殿服药。”
服药?
服什么药?
洪振基看了看秦燕,心里顿时有些明悟。
秦燕是司礼监的掌印,丧礼的一些具体差事得秦燕来做,他显然是想给自己一些建议。
洪振基点点头道:“诸公稍待,寡人少去便回。”
一群大臣还以为洪振基悲伤过度,纷纷请诸君多加保重。
到了玉弦大殿,秦燕拿出了一份诏书道:“按神君遗诏,丧事从简。”
洪振基接过诏书,看了看,眉头略微舒展道:“这遗诏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秦燕压低嗓音道:“这遗诏若是宣早了,只怕有叵测之人,乱用心机。”
洪振基一怔:“叵测之人是说……”
秦燕摇头道:“老奴不敢妄言,可若有大臣说,神君有神君宽宏,臣民有臣民的心意,这遗诏,岂不是没用处了?”
洪振基点点头,他能想象到群臣的嘴脸,尤其是太师孔忠深的嘴脸。
这老厮对我当上神君,还颇为不满。
秦燕接着说道:“殿下,您将登基大宝,既有遗诏,此事可不与群臣商议。”
洪振基攥着遗诏,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说的对呀,我跟他们商议什么?
我就要成为神君了!
皇兄什么时候和臣子们商议事情。
千乘神君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事情!
所谓臣子,就是给神君出力的奴仆!
“秦燕,既说是从简,最简能简到何种地步?”
秦燕思量片刻:“伸出三根手指。”
“也就是说,最少也得三年?却没有别的办法么?”洪振基皱皱眉头,他想让千乘国尽快忘掉前任神君。
秦燕摇摇头道:“老奴想说的是三天。”
“三天!”洪振基一惊,怒斥一声道,“你说什么胡话?这哪合得上礼制?这不是让千乘臣民,指戳於寡人么?”
秦燕把声音压到了最低:“殿下,若是指戳在身后,日后有的是办法处置,若是指戳在身前,却要引来倒悬之危。”
洪振基一愣:“此言何意?什么叫指戳在身前?”
秦燕道:“丧礼未毕,新基未稳,这是千乘古礼,殿下不要忘了,二圣子和三圣子,可都还活着,指戳在身前,可未必是用手。”
洪振基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燕说的没错,千乘国确实有“丧礼未毕,新基未稳”的古礼,意思就是丧礼只要没结束,新任神君的身份就不算稳固。
也确实不稳固,丧礼期间,新君还得天天穿着丧服。
换作以往,这也就是走个形式,可现在不是形式那么简单,洪振基不是洪俊诚的儿子,而且洪俊诚的两个儿子还活着。
这两个儿子若是跳出来,随时有可能和洪振基当面叫阵,这就是所谓的身前指摘。
他们甚至有可能举兵起事,这就是所谓的指摘不用手,用的是兵刃!
秦燕又提醒一句:“殿下,夜长梦多,三天时间不短,却还难说会不会有变数。”
洪振基长叹一声,连连摇头道:“皇兄对寡人恩重如山,若是丧礼做的过於草率,寡人於心何忍?”
秦燕赶紧询问道:“依殿下之意,礼期当为多久?”
洪振基长叹一声,看着秦燕道:“伱说,一天行么?”
秦燕沉默良久道:“一天,这委实仓促了些……”
洪振基咂咂嘴唇道:“皇兄说从简,皇兄本就是个节俭的人。”
秦燕俯身施礼道:“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操办。”
洪振基叹道:“虽是皇兄的心意,可寡人也不好开口。”
秦燕再次点头:“且待老奴说与诸位大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