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末眼睛一亮:「去你母亲那边吧。」
看到黎雁九身体明显的一僵,她挽着他胳膊:「你母亲说让我多去找她的。」
话是没错,但是……黎雁九还是有些为难。不是不愿意而是自己与母亲实在是……生疏地很,况且母亲那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着实让他不愿意多呆哪怕一分一秒。
母亲那边,唯一还算欢迎他的,也许就只有那只胖狗黄黄了吧……哎……总觉得很挫败啊……
颜末将他这副纠结的模样收在眼底,拉着他就要往外走:「去吧去吧,你母亲似乎与我还算投缘。」
她哪里不知道黎雁九的心思,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要拉着他一起去。有娘亲的家伙,却像没娘的孩子一样像什么样子,况且他分明就是很想与娘亲亲近来着,却这么可怜兮兮地要用那副冷硬的模样掩去心中的落寞。
真让她看不过眼。
她是不懂医术,不知道怎么治他娘那奇奇怪怪的病,但至少她可以试图让这对母子走进一些。
他前一晚那看着娘亲远去无能为力的小可怜样,她看了真心有些难过。
黎雁九大概也猜到了她的用意,但总归有些别扭,直到到了自己母亲住的别院,都还一脸不情不愿。
「她见到我不会高兴的。」
「她见到我高兴不就行了,」颜末对他扬了扬下巴,「是我来见他,你当自己是跟班就行了。」
一口老血啊。黎雁九无奈摇头:「真是奇怪,我母亲向来是不喜与人接触的,整个焱教估计也只有你是她主动想要交好的了。」
刚进别院,就见原本趴在门边上晒太阳的黄黄倏地站了起来,颠颠地跑到黎雁九脚边,一边翻滚着撒娇一边呜呜叫着。
黎夫人仍旧是一袭白裙,步态优雅跨出门槛,在看到黎雁九的一瞬,神色一僵,视线马上一到了颜末身上,对着她微微笑了笑:「你果然来找我了。」
颜末握住黎雁九的手紧了紧,朝黎夫人行了个礼:「阿九与我都觉得应该来给您拜给年。」
黎夫人似乎并没在意她的话,自顾自地拉起她的手往正厅走去,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孔上有几分愁色:「你来得真巧,里面有几个人,我正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刚走进正厅,颜末和黎雁九不约而同地眉头一皱。
那端端正正坐在正厅里的不是那南疆公主连若茵还会有谁!
颜末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好笑,着公主殿下是觉得黎雁九他爹那边讨不了好所以转战黎夫人这边么。啧啧啧,公主殿下这步棋似乎走歪了啊。
那连若茵本就不知为何一脸愠色,见到颜末与黎雁九携手而来,更是大为光火,但本着皇家人的仪态,还是端庄地对他们微笑:「黎少主。」
黎夫人怀里抱着龇着牙的黄黄,一边朝颜末靠了靠:「你可以跟这个人说让她先走么?」
颜末吃了一惊,连忙看向黎雁九,她这才明白过来,黎雁九所说的自己母亲生了场大病是什么意思,想必是因为什么原因神志上有些……问题……
黎雁九一听自家娘亲都发了话,也不管连若茵那憋着怒气的难看脸色,朝她客套地笑了笑:「公主殿下,家母今天身体不适。」
「够了,」连若茵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气险些爆发,却还是硬是压了下去,嘴角的弧度微微颤抖,「黎夫人,本宫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朝颜末狠狠剜了一眼,带着身后两个宫女模样的小丫坏便拂袖而去。
颜末送她两个白眼,真心搞不懂这女人在想什么,人家黎夫人看她不顺眼关她颜末什么时哟,真心无辜中箭啊。
黎夫人见连若茵已走,似乎松了一口气,很是热情地招呼颜末坐下,颜末这才发现她身边似乎并没有家仆侍女伺候着。
她讲泡好的香茗端给颜末:「你喝喝看,我自己泡的呢。」
说完,视线落在一边被冷落许久而面色尴尬的黎雁九身上,怔了怔,还是又另外泡了一本默默地端给了他。
颜末不动声色:「黎夫人一个人住吗?」
「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我有些怕,还是一个人好。」
颜末心中疑团更浓,就算原本是大祁人,在南疆都生活了几十年,难道一个熟识亲近的人都没有?
黎夫人大约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低头顺了顺黄黄的毛,小声:「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唯一熟识的人呐。」
不仅是颜末,黎雁九都是有些吃惊。
颜末暗暗拍了拍黎雁九的手,遂又对黎夫人道:「黎夫人,我们这次似乎才是第二次见面?」
黎夫人点了点头,一双剔透的眸子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纯净地看不出一点杂质,只是那微微勾起的微笑似乎带着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我们很早就见过了。」
黎雁九终於按捺不住:「母亲,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她虽然是大祁人,但是……」
话没说完,竟被自家母亲一个眼神生生堵住。
那眼神,疏离、厌恶,还有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淩厉。
在那么一瞬间,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响起——
她是谁?
颜末脑中也是警铃大作,黎雁九说过自家母亲曾是大祁人,黎夫人现在又说自己见过她,这看似混乱的叙述隐藏着一条清晰的线索,那就是黎夫人离开大祁前,她便已经出生了。
那么,也就是说黎雁九其实出生在大祁?黎雁九说过她母亲出身大祁名门,按道理说名门之女未婚生子,生出的还是黎雁九这么个拥有异族血统、妖异双眸的孩子,在民风保守的大祁定是会掀起一些风波的。
也许当年她年纪还小,甚至还在襁褓,但这样的事情,难保不会流传多年成为南疆名门贵族茶余饭后的消遣……
她忽然背脊一僵,忽然想到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吓到忘记呼吸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