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患难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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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者离去,现场沉寂了好一阵,武扬侯才慢慢地转回身。
方卫长看着地上四名受伤的弟子,冷声骂道:「废物!」
武功被废,意味着对候府不再有用处,四人本就心惊胆战,闻言挣扎着爬上前跪好,不敢作声。
武扬侯开口道:「我如何嘱咐你们来?」
他语气温和,四人却听得面色大变,瑟瑟发抖,其中一人颤声答道:「侯爷嘱咐过,不可招惹仙门……我等该死,侯爷恕罪!」
「混帐东西!」方卫长抬脚将那人踢飞,「你们有几个胆子,为了件法宝就敢违抗侯爷?」
那人本就虚弱,落地即毙命,另三人吓得连连叩首求饶。
方卫长看看武扬侯,得到默许后,便喝令侍卫将几个人连带屍体拖下去,他想了想又道:「虽说这几个混帐生事在先,但对方区区一仙门弟子也敢如此嚣张,未免太不将我们武道放眼里,侯爷何必容忍……」
武扬侯摇头:「你见过这等修为的仙门弟子?此人身份特殊,今后万不可对上。」
方卫长道:「修为高又如何,我们高手也不少,无须怕他们。」
武扬侯轻哼了声,并未与他多说。
若说武道能与通往颠峰的仙道抗衡,那是狂妄无知者才有的想法,人修固然能快速获得力量,却难有提升空间,能与地仙抗衡的顶级高手极少,因为人根本活不了那么久,就算天资高侥幸大成,马上也会老死了。仙门以延命为主,术法依赖根骨进展缓慢,可他们修得仙骨便能长生,之后有无限的时间继续修行,岂是人类能比?只看那些活了上千年的仙尊尊者,难道真是摆设不成?近年来两道偶有冲突,仙门多让步,不过是武道争斗局限於人间,与六界关系不大,加上仙门没落,需要联手共敌妖魔,以大局为重,所以不与凡人计较罢了,武道行事却越发肆无忌惮,这次撞到那个人手里……
那个人的问责,已经可以代表仙门的态度。
「今日真动手,吃亏的只会是我们,」武扬侯沉吟,「但我也并非是怕了仙门,此事我自有计较,先按下吧。」
方卫长答应,自去领着侍卫们收拾现场,重新修补护山法阵。
孩子们看过了热闹,也三五成群地往回走,兴奋地议论着那个厉害的仙长。
柳梢独自落在最后面。
方才耗费了太多的精神,头开始变得沉重,双腿软软的没有力气,每行一步都如同踩在虚空,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
终於,柳梢再也走不动了,扶住一棵树喘气,她望着前面那秀颀的背影张了张嘴,没有叫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和白凤她们远去。
他也丢下她了。
从来都不重要,没有人留意她,没有人发现她出事。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流,酸酸的疼,眼睛却很干涩。
柳梢倚着树干滑坐在地上,合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休息,想要恢复力气。
夜里山林阴凉,病体发冷,力气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整个人反而昏沉沉地要睡过去了。
「柳梢儿。」有人唤。
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不带丝毫试探,他该是以为她在任性。
柳梢没有抬头,她没有力气动。
须臾,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手指带着凉意,让她头脑清醒了点。
俊秀的脸近在面前,形状美丽的眼睛在黑夜中依旧看得分明,清亮魅惑如水精宝石,他半蹲着身查看她,额前一缕长发散垂下来,落在她的膝头,若有若无的触感如同拂在心头。
柳梢怔怔地望着他,冲钝的头脑尚未反应过来,眼眶却在瞬间莫名地湿润了,眼泪泉水般涌出。
「受伤了。」陆离恍然。
他找来了!柳梢既委屈又欣喜,眼泪流得更厉害,她费力地睁大眼睛瞪他,哽咽:「不是……才不是受伤,是病……病了呀!」
「没错,是病了,」陆离改口,摸摸她的前额,「嗯,好像有点严重呢。」
柳梢有点恼,扑到他怀里。
陆离哄她:「来,我带你回去。」
「不回去!」柳梢抓住他的前襟,仰脸恳求,语气难得柔软,「我不想回去,不回去好不好?」
睡在那个大房间里,她没有一个说话的人,白凤她们合伙排挤她,她的不受欢迎和面前人也有关系,可是她只有他了,她不要放开,让别人都讨厌她吧,她还有他。
面对她的任性,陆离顺从地点头:「好,不回去。」
柳梢趴在他怀里抽噎:「陆离,我有点冷。」
陆离将她抱起来,就地坐下。
柳梢将身体缩成一团,如同小猫般,这个怀抱并不宽阔,可是好像真的不太冷了,也没那么难受了呢。
几点月影投在他脸上,削尖的下巴很是好看。白天的训练不轻松,但他身上并无任何难闻的味道,很干净,不像其他男孩子总带着汗味。
难道他天天都洗过?柳梢见他衣襟半敞,忍不住悄悄地凑近去嗅。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你该睡了,柳梢儿。」
被他察觉,柳梢脸上一阵发烫,连忙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乖乖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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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梦的夜也很美好,这是柳梢几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周身浸在奇异的暖意里,不适感逐渐减轻……
「果然,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
迷迷糊糊间,有人在说话,那个声音低沉、魅惑,含着一丝笑,尽管已经隔了一年多,柳梢仍然认了出来,猛地惊醒。
身上没有出汗,十分清爽舒适,头脑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是他!他来了!
心狂跳,柳梢几乎要开口叫出来,可是转瞬间,那些欣喜全部变成了怒气与委屈。
他早就丢下她了,在她求救时袖手旁观,在她受苦挨饿时也不曾来看她,如今又来找她做什么!
柳梢赌气将眼睛闭得更紧,可就在这时,身边的动静忽然消失了。
他又走了?
柳梢慌忙睁开眼,出乎意料,眼前除了一片幽幽的紫色光芒,再也看不见别的,那光芒如梦幻般,华丽,神秘,不知道将她的神思引向了何处……
柳梢渐渐失去意识,重新闭上了眼睛。
皎皎月光里,黑斗篷纹丝不动,如岩石般屹立在山顶。
「方才那个仙者,主人,你认出他了。」粗重的声音压得有点低。
「故人之后,」他叹了口气,「认出又如何,生命无尽,记得的东西越多,只会徒增感慨。」
「我很乐意听你感慨。」
「那好吧,已经万年了,我的确应该感慨两句,洛音凡已是近神之仙,本该晋陞,可惜啊可惜……」
「没有了?」
「没了。」
「我以为你还会感慨点别的,比如他的妻子,你曾经名义上的皇后。」
「蓝叱,你不该这么残忍,提起我的伤心事。」
「我很期待你伤心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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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吹过,鸟鸣声幽,这时节天亮得早,天光自头顶树叶的缝隙间泄下,林间景物慢慢变得清晰。柳梢被熟悉的哨声惊醒,习惯性弹坐起来,察觉身下有人先是吓一跳,待看清那人是谁,她马上吞下了惊叫声。
陆离仍然熟睡,头微微低着,长发披散,脸在晨光里冷白如玉。
柳梢有点恍惚,直到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才醒过神,急忙推他:「陆离,快醒啦,方卫长在唤我们了!」
几乎是同时,陆离睁开眼。
对上那双紫瞳,柳梢倏地缩回手,窘迫万分地移开视线,飞快地从他怀里跳起来,做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催促道:「快点,你想去冲了挨打呀!」
陆离从容地起身,随意将长发松松地一系:「走吧。」
一夜之间病癒,柳梢精神十足,跟着他往山下走。
昨夜不是在做梦?她听见了月的声音,只有他才有能耐这么快治好她的病吧?以前病了可是要吃药的。
柳梢越想越疑惑,忍不住问:「陆离,你昨晚听到什么没有?」
陆离反问:「听到什么?」
他没察觉,难道真的是梦?柳梢有点失望,不甘心地问:「你怎么不问我的病呀?」
陆离笑起来:「你不是好了么。」
柳梢噎住,越看那张脸越生气,重重地哼了声,朝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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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训练主要是凝气化招,柳梢又侥幸完成了任务,获得了好几个面饼和一大盆肉,柳梢兴高采烈地吃完肉,发现饼还剩了几个,想了想,柳梢拿起饼子跑进房间。
墙边那个女孩子还躺在那里,重病又缺乏食物,像是屍体一般,大约是因为昨晚的事,方卫长他们都忙得很,居然也没人来处理她。柳梢小心翼翼地靠近,将面饼子丢到她面前:「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