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 / 2)

表妹万福 蓬莱客 2850 字 16天前

刚回的时候,醉意或许并没那么深沉,但从他打发她离开后,他的情绪沉郁了下去,随之,醉意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铺天盖地淹没。

最后,他甚至做起了梦,他梦到了关于一个十六岁少年的一些零碎的陈年旧事。

那一年,少年扶着父亲的亡灵从战场归京,葬礼刚结束的深夜,怀着悲伤,他去探望卧病的母亲辛夫人。

下人说辛夫人还在小灵堂,他寻了过去,看到了她的背影。

她独自对着父亲的牌位,背影凝固。

少年站在灵堂口,正要进去的时候,辛夫人忽然对着灵牌低声咒骂,声音是如的此充满怨恨。

“十六年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我认了你从外面抱来的野种做儿子,看着他抢走原本属于我儿子的一切!现在你竟这么死了?”

“该死的是他!他为什么还不死?不是说他活不过十岁吗?现在都已经多少年了?”

可怜的寡妇,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无尽悲痛和怨恨之中,并没有留意到少年曾来过,又悄悄地离去。

梦中的这少年,地位高贵,惊才风逸,旁人眼中,他是天之骄子,生平唯一遗憾,大约就是身体病弱。但只有那少年自己知道,病体不是他的不可说,他的难言之痛,来自于他得到的母亲的对待。

他天生早慧,在同龄孩子还懵懵懂懂之时,他就有了印象,辛夫人不喜欢他,非但不喜欢,而且,对他怀了一种强烈的厌憎之情,私下里,她曾盯着他的那种目光,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了伴随他长大的的无法消除的阴影。无论他多么的出色,甚至,他越出色,她就越令他感到一种憎恶的情感。但天生的内敛,注定他不会将内心阴影剥给第二人看,哪怕是在父亲和祖母面前,他也绝口不提半句。自己知道就行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想要和辛夫人修好关系的意愿,尤其是在父亲刚去世了的情况之下。

小时他也曾猜想过,辛夫人不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的缘故。所以他学医,习武,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和别人一样,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不知,辛夫人不喜欢自己,原是因他阴私的来历。

他不是裴家堂堂正正的嫡长子。

他只是他父亲从外面抱回来的一个私生子。

这个无意得知的秘密,令十六岁的少年陷入了巨大的自我否认和厌恶之中,他曾习以为常的一切认知,一夕之间,轰然崩塌。

随后,三个月后,在他父亲热孝将满的某个深夜,发生了那件后来影响了他一生的事情。

他父亲的一个妾,深夜吊死在他居所院子前的一株树上,第二天早上被发现尸体,流言开始传播,有人看到他对她施加淫辱,小妾应是不堪受辱,这才愤而吊死在了他的居所之前。

他以离京的方式,结束了他这一生中的少年生涯。

不属于他,交还出去,天经地义。

……

成年后,一向浅眠的裴右安就没做过梦了。

但今夜,他却陷入了这样一个令他并不愉快的梦境里。梦里的他,回到了那个外人眼中光鲜,于他却只剩压抑灰暗的少年时代,一个恍惚,那个少年似又倒在了塞外的冰天雪地之中,周围残肢枯骨,状如地狱,他忽冷忽热,梦寐难安之际,鼻息里沁入了一股似曾相识的轻暖甜润,怀中绵软盈手,梦中一切阴暗,渐渐被驱散而去,他下意识地贪恋这种温暖柔软的感觉,梦中追逐,恋恋不舍。

嘉芙被裴右安拢入怀里时,吃了一惊,身子僵了片刻,慢慢地,感觉着他带着酒气的阵阵灼热鼻息扑到自己脸上,方意识到他并未醒来,身子终于控制不住地起了微微战栗,一颗心砰砰地跳,浑身肌肤,灼热滚烫。

就这样,不要脸就不要脸了,抱住他不放,等他酒醒过来。

嘉芙横下了心,朝他又靠了些过去,直到完全蜷在了他的怀里,眼睫颤抖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34章

五更,鸡鸣平旦之间,窗外朦胧昏青。

裴右安将醒未醒。

成年后,他便从未睡过如此好的一觉了,尽管这一觉的开端起始于令他并不愉悦的梦境碎片,但当那些梦的碎片被驱散,这一觉是如此的绵长和深沉,并且,香暖……柔软……

他紧了紧臂膀,朦朦胧胧间,满掌所得的柔腻,令他忽觉异样,双眉蹙了蹙,如坠云雾之中的混沌意识,慢慢变得清明了起来。

他眼皮一跳,蓦地睁眼,醒了过来,借着微明的晨曦,竟看到了他的表妹,嘉芙,此刻和他同床而眠,同被而盖,整个人就蜷缩在了他的怀里,一臂抱着他的腰腹,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只从被角头里露出一脑袋落于他肩臂的青丝和半张脸,此刻还未醒来,犹闭目酣眠,脸庞红扑扑的,一动不动,他也拥着她,一臂绕过她细柳腰肢,掌心贴于肌肤之上,两人似乎这般已经睡了很久。

裴右安惊呆了,初初以为自己依旧深陷梦境,终于回过神来,如被针刺了一下,猛地缩回那只手,霍然坐起,下意识低头,迅速睃了遍自己。

他身上虽依旧着了中衣,但满是凌乱褶皱,下腹更是起了异状,犹隐隐胀痛……

裴右安脑袋轰的一声,迅速掀被,从床上一跃而下,一把抄起了自己昨夜被她脱下悬起的外衣,匆忙披穿之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大表哥……”

裴右安手一停,慢慢地回头,见她已被自己惊醒,爬坐了起来,一手拥被压于胸前,另手揉眼,星眸半闭,颜若朝华,嗓音含含糊糊,带着刚睡醒的轻软和娇慵。

她浑身上下,仿似未着寸缕,这样坐起,虽已以被角压胸,但光溜溜两只香肩和雪白膀子依旧露在了外,纵然屋里晨曦昏暗,也压不住胜雪肤光,海棠春慵,一时酥了人眼,乱了人目,裴右安胸间悸震,眼角泛红,闭了闭目,倏地转身,却听身后声音再起,她又说道:“大表哥,我是你的人了。昨夜你我虽还没有男女之实,但我这身子,也不能另许人了。”

她应当也已完全醒了,声音虽轻柔,却一字一句,异常清晰。

空气仿佛凝固。

许久,裴右安肩膀动了动,慢慢地掩了衣襟。

“你穿上衣裳。”

他道,声音哑涩。

身后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穿衣之声,片刻后,听她道:“好了。”

裴右安并未立刻转身,依旧立在原地,良久,忽问:“昨夜你已回屋,后来又是如何与我同睡一床的?”

身后报以静默。

裴右安慢慢转过了身,目光落在了嘉芙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