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2 / 2)

她曾经怀疑过,南湘仪身上的疫毒是楚浴染所下,毕竟那个人,心狠手辣,心思莫测,明知南湘仪心仪她,也是能下得去手的主儿,而且,初登大位,没有什么比让南国公主死在天慕,同时瘟疫蔓延更能蛊惑人心,挑拔离间,鱼翁得利,可是,她亲眼一件件一桩桩事的发生,楚浴染却没有丝毫动作,甚至于,在她认为,在传出她也身中瘟疫之后,云谷郡定然会有什么异常,可是没有,太过安静而古怪,后来她也怀疑是瑶华公主,但是,她长待深宫,个人之力薄矣,若无人暗中相助,实之难。

所以,她对此事生了疑。

“没错,南湘仪身上的疫毒是我所下,只是…。”黑袍突然从那种几乎抽离的状态回过神来,神态有些低迷,“只是,中途又被你给毁了,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感染瘟疫之时是多少么的开心啊,待你死了……”黑袍越说越兴奋,“凭什么,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什么都没做,却能得到璃王妃的位置,能得璃王万千宠爱,而我,而我…。”黑袍似想到什么难堪之事,露在面具下的两双眼眸突然发亮,那种亮,是一种沉暗的,隐晦的,不可捉摸的,甚至带着一种妖冶的让人恶心的窒息感…。

“所以你成了暗处的鼠辈,专食人之遗漏,看透了瑶华公主内心对权力的渴望,看透了瑶华公主因为长寂深宫的彷徨?”

黑袍显然没想到冷言诺竟这般聪明,眸光变幻间,一种类似于极度的恨怨迅速蔓延开来,看着冷言诺,“是啊,你猜得不错,我曾经就与瑶华公主接触过,死了丈夫的男人,又不好男色,却长待深宫,如果不是圣人,那内心,毕定是有一样东西想要的,然后,我猜中了,虽然可惜事情被你阻止了,不过,至少,你想帮的天慕皇帝又少了个臂膀,我还是应该开心的。”黑袍越说越兴奋。

“所以,你杀了香叶,在其死后还妄图让她不得安宁。”冷言诺声音突然比风更冷。

黑袍闻言,眸光突然定定的看着冷言诺,用手指着自己,“对啊,是我,是你那丫鬟不争气,安王不过是看上了她,她跑什么,服从就是了,最后还不是…。”黑袍突然吃吃的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在这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愈发让人觉得诡异然森,如行走在夜里的魑魅魍魉让人后背惊然。

冷言诺没动,寒霜亦没动,只是两人紧握手掌显示了她们此时的心情。

冷言诺将指尖深深的都似掐进了掌心,却仍不知痛般听黑袍看着自己继续道,“冷言诺,你知道吗,那丫头倒是倔得很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伺候得安王很不舒服,所以,安王享用完她后又找了别的姑娘…。不过…。”黑袍突然又笑起来,“光伺候一个男人怎么行,所以…我就让我的属下…。啊,只是不曾想,那丫头竟就这般死了,真是令人心疼。”话到最后,黑袍竟然还一抚额,一幅不胜可惜之态。

“最后你杀了她,让她暴尸雨泥,冷僵如木,带着最后的不甘下了九幽黄泉。”冷言诺身子未动,站得笔直如松,一字一句更是掷地有声。

黑袍看着冷言诺,“怎么,心疼啦,我如此对待你心爱的丫头,你一定很心痛吧,可惜啊,当时有要事,我与安王不得不离开,没看到你伤心落泪那一幕,真是此生之憾。”

寒霜眸中突然涌出一团火焰,只是,心越怒,脚步却越发迈不动,就那般僵立在原地,似又想到那个雨夜…。

冷言诺却突然异常平静,双手负后,“不,你错了,我没有哭,因为…。”下一刻,冷言诺突然飘身一起,直掀黑袍的面具,“冷言雪,我忍了你够久,你也该到了报还的时候了。”身姿如剑,风声如啸,直刮向黑袍,黑袍只觉一道身影突然急速向前,那身姿来得太快,而她又太过诧异,竟一下子睁不开眼,只是在下一瞬,顿觉面上突然一松。

“碎。”在黑袍刚感觉面上一松,睁开眼时,便看到那伴随她时日长久的铜制面具,在空中转眼成碎屑,而碎屑之后,冷言诺不知何时掀了那薄如暗翼的人皮面具,正眸光冰冷而可悲的看着她,那种冰冷与可悲里,一下子就让她想到曾经的光艳,近日的地狱,那种交织的情绪在脑里瞬间乱成一团,只是还是抬着指尖指着冷言诺,“你,竟然当真没中毒,怎么可能,那天香软筋散,一路之来,就算你再过防备,却也不可能不中毒。”

冷言诺轻轻拍了拍手,看着对面面容狰狞可怖,犹如地狱恶神的冷言雪,轻轻拍拍手,一幅嫌恶之态,“冷言雪,你自己不也说我不简单了。”

冷言雪愕然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对着空中拍了拍手,顿时,周围十数道黑影倾数而来,转眼便将冷言诺二人给包围得密不透风。

“我就不信,今日你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被拆穿真面具的冷言雪此时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冷言诺,一幅誓不罢休之态。

“你错了。”冷言诺冲寒霜点点头,方才看向冷言雪,“今晚不是你不让我离开,而是我,不能让你离开,冷言雪,你现在…。真的很丑。”话声刚落,冷言雪便闻听四周踏踏步声而来,那声音很规律,不像人若轻若无的行走,反倒像是…。在冷言雪梭然眼大的眼眸中,她看到数十位面无表情同样着黑袍的男子突然从四周涌出来,转瞬又在外围围了一圈。

那些围在最里层冷言雪的属下浑身不自觉的一冷,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能站至今天,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即使刚才,眼见冷言诺与寒霜一击割头杀人,面色都无半丝惶然,而是,此时些刻,他们分明感觉到,身后,明明什么武器也没拿就那般随随便便一站之人的身上,竟好像,没有任何气息,甚至于,当他们下意识转头时,对方瞳孔空洞,竟似,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这种气息太过惊异与悚然,冷言雪早非当日的的闺阁女子,只知道琴棋书画,不过几月时间,她的人生阅历与经历,与那些残酷的回忆,早已让她丢笔执剑,可是此时,她也被周围突然围过来的人给震慑住了,这种没人呼息而规律行人的,还是人吗?

“我说过,不会让你离开,香叶之仇,我想报很久了。”话落,冷言诺轻启薄唇似乎说了什么,下一瞬,那些无人之气息的人一拥而上。

树林里,顿时厮杀成片,冷言雪眼看着自己精壮的属下一个个倒下,面色越来越难看,只是透过层层在黑夜里交错互攻的人影,眸光如一尺冰线直射向某处,她要让她死,要让冷言诺死无葬身之地,这是她最终的目的。

冷言诺此时与寒霜远远退后,没错,这些死士,只是九海一束,是那个明风赠予她的,一千死士,除了其余五百为了救寻些寻常百姓,另外五百全部被她藏于暗处,她从未动用过,可是,这一次,事关香叶身死,安王还不能杀,那她,就先杀罪魁祸手。

冷言诺感受到空气中落在自己身上极度怨恨与愤怒的眼神,同样迎上去,也在这一瞬,冷言雪以极其诡异的身姿,突然跃过层层人群如一道闪电般直射冷言诺而来。

冷言诺原本以为冷言雪会拿出什么利刃,却没曾想,冷言雪竟就那般直直而来,如一道黑色罡风,携着无可挽回的置死一诛,誓要将这所有化为终结。

“砰。”*撞击的声音,只是,冷言雪并没有如愿的撞上冷言诺,而是身子在即将靠近冷言诺时,冷言诺不过衣袖轻轻一挥,冷言雪便转了道儿,身体直接惯性朝一边树丛砸去。

冷言雪从草丛里爬起来,看着不过这么一会儿,就满体尸骸,血流弥漫的场面,看着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一个倒下,那双眸子里,突然色彩艳靡,那是一种愤怒到极致,绝望到极致,极其矛盾的一种光束,看得人心拔凉。

冷言诺轻轻一个手势,那些完成任务的死士方停下动作,又慢慢的四处散下去,不一会儿,场地上就只剩下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尸体的对面,嘴角鲜血直流的冷言雪。

“从我初来南国看见安王那衣襟上的玉珠之时,便已经怀疑他与香叶之死逃脱不了关系,可是,经我多方试探,安王虽然自傲但处事小心,你亦非吴下阿蒙,万不可能留下如此重要的证据,所以,你是故意让我怀疑安王,让我对付他,然后,引起国之龃龉,只是,你没有料到,我会乔装先到南国,你一切的准备都来不及提上日程,你之心毒,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冷言诺清丽空灵的声音响在这血腥弥漫的树从里,显得有些森郁。

风起,吹来一林桂花香气夹在血腥味里,格外寂寥渗人。

冷言雪听着冷言诺话,一步一步越过尸体走过来,“没错,没想到,你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那些山村生活当真是便宜了你,不过,你不姓冷,你是一个野种,你是你娘不知在哪里…。”

“啪。”轻脆的声响忽然即至。

冷言雪偏了偏脑袋,并没有去捂瞬间就肿红的脸,而是更加讥诮的看着言诺,“你烧了丞相府,心又何不毒,你毁了我的根,毁了我的一切,毁了…。”

“冷言雪,如果不是你自己妄想一步登天,去算计南木宸,你又何至于落得那般地步,如果不是你爹你娘算计我,妄想登云梯,又何至于落于身死府焚的下场。”冷言诺明显看到冷言诺微向颤动的双肩,唇角在黑下来的天色里,勾起一抹残忍而可笑的弧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之所得,非一蹴而就,从头至今,你想想,有哪一件一桩不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自己太自私,眼高于顶,只想着登上黄金梯,别人就全是陪衬客。”

“冷言诺,少在这儿假慈悲,我为了这一身武艺,失去了多少,又是你能懂的,今日,就是拼着我这一死,也定要让你粉身碎骨,化为灰烬。”冷言雪突然一下子跑了过来,在她跑过来的同时,周身突然开始起了一层黑雾,随之而来的是面上异发可怖的面容,她的眼睛在开始流血,黑色的血,如黑色沼泽里拉人陷入地狱的泥浆。

冷言诺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寒霜往后一推,自己足尖一点,外衫瞬间扯下,朝冷言雪丢了过去。

冷言雪明显已经有些不正常,不觉眼睛被衣衫一蒙,顿时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叫嚣着似要冲出体内,然后,下一瞬,她被一掌推倒在地,之前那些急剧散发的黑雾蓦然一停,又如只只黑手般退下去隐于冷言雪身体某处。

冷言诺看着被制住行动倒地的冷言雪,上前几步,扯落盖住其头的衣衫,冷冷直视着她,曾经,冰花若雪,傲气自恃,如今,貌丑如泥,心若蛇蝎。

“我倒是很好奇,凭你的本事,不可能得这般手下,学得这般武功,你为了这一身武艺,毁了脸,毁了声,就为了报仇,真是可笑到了极点。而且,你何时会这般手段,如此大的局,凭你不可能,说,你背后的主谋是谁,冷俊轩么?他没那个脑子。”冷言诺头身子微府,紧盯着冷言雪,气势咄然而下。

冷言雪看着头顶上那张已经她恨至入骨,每每午夜醒来被毒蛇所拢,腐蚀欲哎的药物所苦时唯一激励她的想让其生不如死的明艳面容,眸光中升起腾腾黑雾,不过转瞬,便覆盖了大半瞳孔。

冷言雪看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冷言诺,瞳孔逐渐涣散不清,焦距虚晃,却依旧是笑着,“冷言诺,你可知那地狱门开之时,该如何到来,我就是在地狱之中辗磨过的人,辗磨而新生。”

“冷言雪,我是中毒至深吧,说吧,我身后之人到底是谁,不管是你还是冷俊轩,都没那个脑子。”

“冷俊轩?”冷言雪像是突然之间听到极为可笑的笑话般,轻轻一笑,只是这一笑,带着满目忧伤疮痍,黑血依旧从那双眼里不断的涌了出来,变得越发厌恶可怖,“冷俊轩他不是我冷家之人,因为,他爱上了你,他爱上了灭家之仇的仇人,冷言诺你说你命多好,你诸般害他,害他声名狼藉,滇沛流离,他却仍旧不愿意杀你…。呵呵…。我幕后的人是谁,你想知道吗?”冷言雪瞳孔间的血似乎干涸甚至于黑雾已经逐渐消散。

冷言诺看着冷言雪,“他在你身上下了死祭,你不是想杀我吗,大仇未报,便毒性发作而死,你得多不甘。”

“不。”冷言雪眸色已经全暗了下去,“我突然想到…。这才是最好的报仇…。我希望。…有…一天看到……”

“看到什么?”冷言诺语声威厉。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说…咳咳…。”冷言雪身子开始不断的扭曲起来,却依旧吊着最后一口气,“你不会知道他是谁…。”最后一句话似用尽了冷言雪所有的力气,话落,人尽,冷言雪那虚无的瞳孔终是全然失色,看着那一望如洗的苍穹,闭上了眼睛,眼角,血迹阴森。

“小姐,你说背后之人会是谁?”寒霜突然上前,嫌恶的踢了一下冷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