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这才作罢。
因贾母见宝玉和王熙凤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又见王熙凤撇下贾宝玉先过来了。就不由叫了王熙凤问道:“宝玉可是又要变着法子的淘气,叫你给他办什么事不成。你可不许一味的纵着他。”
王熙凤笑着朝贾母走了过去,只附在贾母耳边轻声的将事情说了。最后才道:“这么大的事,我如何敢应下他。他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难道我还能不知道轻重。谁不知道靖海伯在皇上跟前的体面。虽说咱们开口了,林姑父少不得要插手一二。可这靖海伯心里要是不自在,在皇上跟前嘴稍微歪一歪,对于娘娘,难道就是好事不成。才还说什么杨国忠不杨国忠的话。叫我说,我们家的琏二虽说不成器了些,但那绝对没有成为杨国忠的本事的。宝兄弟等闲都不出门,更是不会带累娘娘。但这亲戚家,未必就没有一二表兄表弟,带累了娘娘的名声。”她心知贾母要是接下来这桩事,上门去说话的还得是自己。不如将话说到这份上,就算老太太要管,横竖也别指望自己出力。出工不出力的事,谁不会干。只当出去串门子了,才不会低声下气的求人说话呢。
贾母脸上的笑马上就收了。她知道王熙凤说的话多少是给自己脸面。其实自己哪里能指挥得动林如海。又有了前几日的事梗在两家中间。自己就是张了嘴,只怕也是平白被人落了面子。再加上,薛宝钗的话,多少让她有些不高兴了。
贾宝玉急的杀鸡摸脖子的给王熙凤使眼色,叫她先别说。只王熙凤知道,这么大的事,今天能瞒住,难道明天还能瞒住不成。一旦薛家知道得罪的是谁,第一时间肯定要向贾家求助的。
贾母,王熙凤,贾宝玉这三人的情形,屋里众人都看在眼里。这一屋子人哪个不是会看眼色的?三春就先起身出了门,紧接着薛姨妈和薛宝钗就起身告辞。贾母点头,笑着叫丫头们送她们出门。贾母也不问贾宝玉,只打发他:“娘娘赐下来的东西,也有你妹妹一份。不如你给玉儿送去,可好?”
贾宝玉马上欢喜的应了。他早就想去林家瞧瞧,只找不到借口罢了。如今倒好,亲自去看看林妹妹也好。
不提贾家这边,贾母打发了贾宝玉,与王夫人,邢夫人说了些什么。
只说这薛家母女回了家,就是一场气,
薛姨妈埋怨道:“你这孩子,也太沉不住气。往日里瞧着你还稳重,今日怎如此冒失。”
薛宝钗心里如何不后悔,只气道:“往日里玩笑也就罢了。如今越发的没个顾忌。我难道是他取乐的不成。”
“你这孩子,怎的也多心了起来。”薛姨妈低声道:“别人或许有,但宝玉那孩子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你难道还不知道他,他再不是这样的性子。一时失言也是有的。”
薛宝钗心里再气,如今也不好对薛姨妈说什么。省的叫她跟着操心。就道:“我也就说了一两句失言的话,过两天大家就忘了。我只做自己说过了就忘的样子。谁还能揪着咱们说什么不成。妈只管放心便是。我几时叫妈你操心了。”
薛姨妈这才作罢,心里又难免酸涩。当初没嫁人的时候,在娘家,自己比姐姐还讨巧。谁知道自己姐妹两人嫁人后,差距这般的大。那些年,老爷还在的时候,倒也显不出来。这些老亲靠着薛家搂银子,谁不是客客气气。再看看如今的光景,都不敢往下想了。
这闺女在家的时候,又何尝不是金尊玉贵的养着,老爷待她还比蟠儿更看重。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母女俩心里都不是滋味,相对坐着,久久无言。
突听得外面喧闹了起来,母女俩一愣,就急忙往出走。薛姨妈道:“一定是你哥哥这混账,又惹事了。”
话音才落,就有跟着薛蟠的下人来报,薛蟠叫人给打了。
这还了得。薛姨妈刚才还抱怨儿子惹事,如今倒更加的心疼起来。只嚷着叫香菱伺候好,又打发人去请了大夫。一看见儿子整个脸都看不清长相,不由骂道:“这是哪个挨千刀的,下这般的死手。”
薛宝钗虽然看着哥哥那样也心疼,但到底顾着轻重,先问那些跟着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跟谁起的冲突。
这些人早得了冯紫英的话,自然知道该怎么回。因此,事由还说的算是清楚明白。薛宝钗心里不由的一动。想起贾宝玉背着自己跟王熙凤说话的样子,就有了明悟。原来是想叫王熙凤跟林家求情啊。心虽是好的,但到底天真了一些。
可这事不求着贾家,自家恐怕连林家和靖海伯府的门都摸不到。依着刚才的情形看,估摸着老太太是不应的。而姨妈,她除了认银子,其他的,还未必就真的认人。怎能不犯愁。
“妈,你且快些收了眼泪。”薛宝钗见香菱伺候的精心,就先拉了薛姨妈出了薛蟠的屋子。“如今,这倒不是最紧要的。我就怕哥哥以前的案子,再叫人给翻出来。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哪里就至于呢。”薛姨妈惊疑不定。
“当时又有宝玉在场,人家还下这样的死手,定是哥哥的混账脾气将人得罪的狠了。”薛宝钗皱眉道:“那靖海伯是什么身份,就是拉上贾家,捧上银子,人家也未必就给咱们面子。如今可怎生是好,正该是有个章程的时候。,妈一味的守着哥哥哭,又能有什么用呢。”
“我的儿,以你看,该当如何。不若先找你姨妈商量一二。若是你姨丈肯出面,那就再好没有了。”薛姨妈擦了眼泪,就要起身。
薛宝钗虽不赞成,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少不得又得破费些钱财给姨妈了。今儿宫里的夏太监虽是送赏赐的,但又何尝不是急着拿银子的。想必姨妈看在银子的份上,能帮衬一二。只要能跟林家搭上话,一切都好说。
于是,就点点头。薛姨妈这才擦了脸,从里屋取了一个匣子出了门。
薛宝钗心里一叹,坐吃山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如今哥哥管不了事,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只靠着父亲留下来的老人,还算能勉强经营。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这家已经是破败就在眼前了。妈如今一味的看中贾家,可贾家就真的把稳吗。这两年,自己也看了,贾家也就是面上风光,宫里有个娘娘撑着。只要不得罪了不得的人物,谁也都会卖几分面子。可这靠着一个女人,就真的能长久吗。只盼着她真的能诞下皇子,这富贵才能真的长长久久下去。
王夫人从贾母那里回来,思量着贾母说的话。心里还是觉得有道理的。娘娘艰难,在外面他们使不上力,可也不能给娘娘添了麻烦不是。这蟠儿虽是自己的外甥,可跟女儿比起来,哪里又及得上半分。
周瑞家的将一个匣子放到王夫人面前,道:“太太,这个月催的有些急。这半日,也就凑出这么些来。”
王夫人皱眉道:“还不够送给宫里这些跑腿的下人一顿茶钱。紧着些催催,这次用的有些急。”
周瑞家的赶紧应了下来,道:“只这利钱,肯定是不够的,还得想法子再凑点出来。”她凑上前去,小声的道:“上次,平儿那丫头就从鸳鸯那里拿了老太太的物件换了银子。不若……”
王夫人神色一动,道:“这两个丫头怎生有这样的胆子。”
周瑞家的道:“老太太常说,那些私房都是宝二爷的。那些个人,心里还不定怎么记恨呢。那面上笑嘻嘻的人,背着人才狠呢。如今还不得借着由子将那些值钱的偷出来扒拉倒自己怀里。听说,上次最不起眼的佛像,就值了五百两银子。”自家女婿转手卖了一千两。这是多大的利啊。女儿在她耳边念叨了不少日子。只要能说动太太,不用多少日子,自己也能是老封君了。自家两口子就一个闺女,嫁了个良民,身份上本就矮着女婿半头。如今能出点力,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王夫人心知,贾瑞家的说的是王熙凤。自己的侄女自己了解。那是油锅里的银子都敢捞的性子。要是真是她躲在后面,只指挥着平儿在前面当枪使,也是说的通的。而且也符合她的性子。而平儿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管家自然是战战兢兢,谁会想到她敢拿了老太太的东西去当。
还真是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贾瑞家的自然知道王夫人会动心,就又道:“既然是留给宝二爷的,放在太太这里自然是比放在老太太那里更稳妥。太太就宝二爷这一根独苗。可老太太的孙子可不止一个。老人家难保就没有个心软的时候。”
正是这个话。
王夫人点点头:“难为你这么为我想着。只鸳鸯这丫头,怕是不好说话。”
“这个值当什么。”贾瑞家的道:“谁还没有个亲眷不成。她娘老子在金陵老宅看着屋子。哥哥是老太太院子的买办,嫂子又管着老太太屋里的浆洗。这只要是管事的,就少不得有贪的,捏住了把柄,还怕她不就范。”
王夫人就点点头:“你看着去办,别失了分寸。否则,那就不是拿捏人,拉拢人,而是结仇了。”
贾瑞家的一喜,才要退下,就听外面禀报说是薛姨妈来了。
于是她又规规矩矩的站着等了客人进来,行了礼,奉了茶,才低头退了出去。就知道这又是一个给太太送银子的。
“我估摸着你就该来了。”王夫人叹了一声道:“蟠儿也是太胡闹了。怎生惹出这样的事端来。”
“这孽障,可不是生生要了我的命了。他若是有宝玉那孩子十分之一的好处,我都该谢天谢地了。”薛姨妈抹了一把泪道:“可如今能如何呢。还能看着他送死不成。”
“儿孙都是债。”王夫人感叹了一句就道:“可如今又能如何呢。老太太发话了。我这做儿媳妇的还能忤逆不成。这事,你倒不如私下了去求求凤丫头。她跟林家的大姑娘十分有交情。或许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姐姐,宝玉那孩子不是已经替我家那不争气的求了么。原本不知道宝玉为的什么跟凤丫头嘀咕。如今想来,必是这实心眼的孩子替我这当姨妈的办事呢。”薛姨妈十分感激的道:“难为这孩子了。凤丫头连宝玉的话也驳了,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沾手的。我这一把年纪,何苦去讨没趣。”
“凤丫头如今越发的跟咱们离心了。”王夫人当然知道王熙凤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