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向前垮了两步,指着飘过来的小船:“将船勾过来,上船救人。”失火了之后,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跳水。所以,上游马上会有人飘下来。
文采在一边见林雨桐还要往水边走,就一把拉住:“殿下!您是统御全局的,不是来亲身冒险的。您不能总这么身先士卒!”
林雨桐回头看了文采一眼:“你这个建议不错。但作为臣属,最正确的做法是不管我有没有往前的意愿,你都该死命的拉住我,并且高喊着,叫人知道我愿意跟他们同进退的‘决心’才对!”
文采一愣,总觉得这话带着几分讽刺。
林雨桐却不管他,转身吩咐冯源,“你带一队不会水的,继续朝下游走。组织沿岸的百姓,凡是顺水漂下来的,不管生死,咱们都要。凡是活的,哪怕有一口气在,赏金子百两,凡是死的,不论男女老幼,赏白银十两。”
冯源一愣,这悬赏还真是……只要能救上来,怕是都恨不能想尽办法医治吧。这是最好的救人的办法了。财帛动人心啊!
“是!”冯源应了一声,就招呼人马,转眼,马蹄声就远了。
林雨桐看向姜中:“你会水吗?”
姜中点头:“会的!我知道怎么做,殿下。我带着会水的,驾船从这里下去捞人。”说完,招呼人就走。
林雨桐转脸看向黑玫:“你带着你的人,将梅南村的人也召唤出来,能下水的就下水救人,不能下水的,负责在岸上帮忙。女人们将家里都弄暖和了,热水也烧起来,等着安置人。另外,叫里正打发村里人,去请这十里八村的大夫郎中。叫他们放心大胆的治,过后不追究任何责任,凡是今晚参与救人的,都有重赏。打着公主府的牌子行事,去吧!”
黑玫应了一声‘领命’,就带着人飞也似得朝村里跑去。
等村里响起了鸣锣声,那火船已经更近了。眼前的场景,却也更加的触目惊心。男人们跳船了,女人在船上又哭又叫,养尊处优的他们,这会子早就乱了,哪里还有半点理智。
林雨桐能听见姜中的声音,他在大喊着:“跳啊!都往下跳啊!他妈的这会子了,哭个球!”
是啊!在船上等着,就是死路一条。趁现在还有劲,跳下来就好!前面沿岸已经派人打捞了,到处都是想救人发财的人。跳下来,活下来的几率有六七成的。
林雨桐的手揪在一起,对姜中喊:“你告诉他们,我带人救他们了。只要跳下来就有活路!”
姜中带着人不敢靠大船太近,只能远远的跟着,一边搜救,一边靠着军中糙汉的大嗓门吆喝着。
“跳下来就没事了。”
“云隐公主调集了人马等着救人呢。”
事实上,林雨桐在岸上,也确实看见姜中带人已经捞上来好几个了。
船顺着水,一直的往下游漂。梅南村的里正,也已经组织了人,征用了村里所有的船,跟着一路往下游走。对沿岸的百姓来说,这河里漂着的,不是人,都是金银。逮着了,就发财了。
河边骤然就喧闹起来。林雨桐看着回来的黑玫,叮嘱道:“叫咱们的人看着点,尤其是对女眷,但凡起了不该有的龌龊心思,有一点不规矩的,杀无赦!将这话喊出去,就说是我说的。不光杀无赦,还连坐!严惩不贷!”
黑玫心里一凛,郑重的应了。
林雨桐四下里看看,见船已经飘远了。她这才转身往回走,翻身就上马。
“殿下……”文采跟过来,“咱们现在去哪?追着船往下游走吗?”
林雨桐打马就走:“不!往上游去!去梅陇镇看看。”她现在就算在这里呆着,也无能为力!
文采心里一跳,莫名的就想起那个买馒头的人,毋庸置疑,问题肯定是出在了梅陇镇。
明空朝弟子摆摆手:“你带着人,快速的离开!快!”
弟子有些犹豫:“那您呢?”
明空看着弟子的眼神就有些严厉:“我还有事没有办完,你只管走,我心里有数!”
那弟子这才一招手,转眼,人就退了个干净。
明空苦笑一声,将备用的火把点燃,放在显眼的地方。
林雨桐一路跑回来,眼看就要进梅陇镇了,视线就被远处的火把吸引了过去。骑马慢慢的靠近,就看到靠在树上的黑衣人。
“殿下小心!”文采见林雨桐从马上下来,急忙提醒了一句。
林雨桐轻笑一声:“他把火把点的那么亮,不就是引咱们过来吗?是吧,大师!”最后一句,是对着黑衣人说的。
明空将脸上的黑布扯下来,看着林雨桐苦笑:“贫僧满身罪孽,在这里等着殿下是因为有事要交代。”
林雨桐往前走了两步,神色有些莫名:“你是来杀人的,我是来救人的。有什么可交代的?”
明空叹了一声:“之前我不知道殿下也来了。直到……下面的人说是在镇上遇见了买了许多馒头的人,却往下游去了……我心里才大致有点明白。”
林雨桐闭上眼睛,不想谈甘氏在这件事上的安排,只道:“你杀人杀的可是够彻底的!一把火下去……”
“殿下!您到底是生气没办法救人,还是没有救到想救之人?”明空看了文采一眼,直言问道。
林雨桐一噎,这话可真刁钻,好似自己就是为了想救之人才来的。
不等林雨桐说话,猛地,就听到一阵孩子的哭声。林雨桐也不管明空,只转身循着哭声找了过去。离这里不足两百米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草棚子。孩子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文采举着火把跟在后面,到了跟前,他将火把往前一举,借着火光,林雨桐这才看清楚草棚下面的情况。里面男男女女,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都是被迷晕的。但此刻都是活的。她急着奔过去,从文采的手里拿过火把,一个个扒拉着看了一遍,皇后,文慧长公主一家,金守仁,林雨枝全都在。而那个哭着的孩子,是元哥儿。他此时被一件羊皮大袄裹着,躺在林雨枝的臂弯里。可能是饿了,这才哭了起来。
林雨桐想到靖安侯在边关的作用,想到京城还需要金成安来配合,如今再看看这些还活着的坚决不允许在此次事件中死去的人,她的心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还好!还好!这次实在是侥幸了。
她将元哥儿抱起来,放在臂弯里摇了摇,就吩咐文采:“去镇上找人,先将这些人送回京城。”
文采朝明空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出去飞快的离开。
“你救人,不是奉命?”林雨桐将手指塞到元哥儿嘴里,也不管手干净不干净,引了泉水给他喝了。这边喂着孩子,嘴上却没闲着的朝明空问了一声。想着,他要真是奉命行事,就不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明空看着林雨桐:“是啊!不知道我这算不算背叛了你娘。”
林雨桐挑眉道:“你这么在意背叛我娘的事,为什么还要做?”
“我出身官宦之家……”明空没有解释,突然就说起了他的身世:“我的父亲是你外公的远房表弟。一表本就三千里,更何况是远房的。平时也不怎么亲近。来往就更不算多了。我能记住甘家,是因为甘家送的年礼总是有些小孩子用的玩意,我很喜欢,所以,就记住了这个甘家。后来家里获罪,我那时候还小,才五岁,倒是侥幸没有被杀。而是跟我娘我姐姐一起,被充入了教坊司。后来,我娘被当时的瑕王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