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将茶含在嘴里,险些给喷出去。这名怎么听着这么熟呢?
“话说,本朝有位帝姬,为先帝钟爱,赐名云隐……”
这话一穿入耳朵,林雨桐顿时就尴尬了,一扭头,看见四爷兴味正浓,忙拉着他起身,“走吧!还有事呢。”
下去的时候,顺便赏了俩说书的一个银豆子。
出了门了,四爷就笑:“看看!这就是人心。你做了多少,下面的人都看在眼里呢。这都是万金不换的。真要是将你和甘氏所得到的放在天平上称一称,谁重谁轻分的清楚吗?”
林雨桐朝身后的茶楼看了一眼,里面传来轰然的叫好声。她一下子就笑了。
在街上晃荡了一天,听听百姓们都是怎么说的,吃些好长时间都没有吃的小吃,第二天,心情颇好的去了议事阁。
甘氏应该是将自己要来议事阁的事情,跟他们交代过了,所以,她的到来,几位大臣都没有露出异样。刚坐下,郭常和抱着一堆折子就给林雨桐递了过来。
“这是?”林雨桐疑惑的看向郭常和,“我只是议事阁行走,听你们招呼的。可没有权利看折子。”
郭常和赶紧拱手:“得亏您来了,要不然,这折子臣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呢?您先看看,就只当救臣一命了。”
林雨桐看郭常和不是玩笑,这才伸手将折子打开。看了一封不觉得什么,两份也觉得是凑巧,三封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折子上,全都是奏报灾情的折子。再往下翻,三十九封,都是灾情。不同地方,同时上了折子报灾情。谁敢等闲视之?这折子上有说从去年冬天就没下雪的受了旱灾的,有说春汛来了,堤坝不稳的。有说春寒将苗木都冻死的。甚至还有的说,出土了一件带血的陶俑,这是凶兆的。
林雨桐啪的一声将折子都给合上,这绝对不是凑巧了。她脑子想起在街上听到的那个叫花子的喊声。
牝鸡司晨——女主天下——天降大灾——国破家亡——
如今,这些折子,可不就是说天降大灾吗?
登基大典在即,要是被的新君,谁敢在这个时候上折子找不痛快。如今这折子上来了,议事阁一旦报上去,甘氏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这是议事阁专门挑出来这些折子给她添堵呢。可要是不上报,这里面只要有一份真灾情,过后,议事阁这几位大人,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难怪郭常和喊救命呢。这个事,他们还真没法处理。甘氏迟早都得收回议事阁的权力,正要找他们的错处呢,这个时候不能出纰漏。
“留在我这里吧。”林雨桐叹了一声,“我来处理!”
登基大典准备的十分仓促,只用了十天时间。不是礼部不想进益求精,而是户部没有银子,甘氏又怕夜长梦多。所以,就一切从简。很多东西都不是新置办的,而是永康帝登基时用过的。就是龙袍也一样,新的根本就来不及。只能将永康帝没上过身的改了改,是男装的样子。——
第709章 庶子高门(93)三合一
登基大典的礼乐奏响了,浑厚庄重。
甘氏从御辇上下来,脚踩在红毯上。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周围旌旗飘扬,眼里所见,全都是匍匐在她脚下的人。她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脚边的人,接受这些人带着各种感情色彩的若有若无的打量。她知道,他们不服。但那又怎样?不管服不服,此刻都屈膝了。
林雨桐跪在九龙玉璧之下,众人之上。身上穿着的,是甘氏特意叫人给送过来的杏黄色的衣衫。她看着甘氏站在九龙壁下,就不再动了。她知道,按照流程,该是百官劝进了。
郭常和抿了抿嘴,此时他恨不能不是丞相。要不然也不会碰上这般的尴尬事。他起身,然后拱手道:“请陛下即位!”
这话说完,全场没有一个跟随应答的。
林雨桐眉头皱了皱,这劝进本就是一场戏。要求百官三劝,皇帝三拒之后,皇帝才在百官久跪不起中,‘无奈’的即位。
而如今,郭常和这个百官之首‘统领’百官劝进的角色,说出话,却无人应和不仅郭常和尴尬了,关键是甘氏尴尬了。到了这份上了,这礼仪还怎么往下走。这些人也是胆肥了,打着法不责众的幌子。
林雨桐无法,只得站起身来,重新行大礼:“郭丞相代百官劝进——”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云隐公主竟然亲自当起了司礼。本该是‘郭丞相领百官劝进’,被直接给改成了‘郭丞相代百官劝进’。一字的差别,意思截然不同。
甘氏朝林雨桐点点头,那边郭常和认命喊道:“请陛下即位!”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戏总算能演下去了。可谁知她刚松了一口气,甘氏却不按照套路往下走了。她展开双臂,看着下面跪着的大臣,没有说谦让的话,更没有继续什么三劝三拒的戏码,而是直接道:“朕——受命于天!即皇帝位,乃当仁不让。”说着,衣袖一甩,转过身,抬脚就顺着九龙壁往上走。
这个反应实在是众人没有想到的。林雨桐却觉得,这种做法,十分的‘甘氏’。肆无忌惮,又霸气无双。什么狗屁的礼仪规程,没人配合有什么了不起。你们不劝,不劝我该即位还是即位了。有本事咬我啊!一个个的跪在下面无言的反抗算什么本事,还是没种!
却不想,此时异变突生。本来春和日丽的天气,一股子风猛地席卷而来。林雨桐被吹的先抬起衣袖捂住眼睛,整个人似乎都被吹的打晃。她急忙朝甘氏看去,却见甘氏才上了三个台阶,这九九八十一的台阶怎么上?风吹的人睁不开眼睛,迈不开腿。她自己心里都发毛了。这股风来的时间太巧,吹的太邪性。就见高台上的祭告天地用的灯烛先是忽明忽暗,然后猛得救灭了。两侧为天子所执的明黄色的幡麾,也是在风中摇动。
这是要坏事啊!
林雨桐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可就这还不算完,真是只有更糟的,没有最糟的。这风本来就吹的叫人睁不开眼,可紧跟着,一股子浓烟混着焦灼的味道,就冲到人的鼻子里。
哪里来的焦灼的烟味?哪里起火了吗?林雨桐奋力的睁眼看去,这一看心都凉了。祭祀天地要准备一种燔柴。什么是燔柴?就是大典上的赞官在祭台上将玉帛、牺牲等物,放置在积柴上而焚烧,这称为燔柴。燔柴是做什么用的?它的用处就是焚烧后的烟,这烟气要直上九霄。意思是将新帝登基的消息直达于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错的。钦天监选的日子一定是个无风的日子。以期望达到最佳的效果。而且为了不影响效果,赞官都是极为有眼色的。趁着无风赶紧烧,一点有风了,就立马将盖子盖住。这一项议程就算是完了。
可这才就是邪了门了,风一吹起来,烛火先灭了。原本捧着牺牲玉帛等物的赞者,吓了一跳,不知道哪个就因为这一吓,将手里的东西给掉下去了。直接给烧着了。本该直达九霄的烟,此时顺着甘氏和下面的群臣给吹了过去。
这代表什么意思?岂不是说上天根本就不承认?
林雨桐勉强睁开眼,朝甘氏看过去。这一看可不得了,之间一侧手持明黄幡麾之人,不知眼是被烟迷了眼睛,还是风吹的手把持不住,竟是突的撒手。这一撒手,那幡麾左右摇晃,可那人可已经愣住了,傻傻的不知道动弹,就那么看着幡麾倒下砸向了甘氏。幡麾整个都是木制的,好木料可都不轻。这一下砸到人身上还了得?这一番变故,可是将林雨桐惊得心都要跳了出来,她什么也顾不得了,份例的扑过去,挡在甘氏的前面。那幡麾狠狠的砸在林雨桐背上。这一疼她控制不住的‘呻吟’出声。甘氏愣了一下,眼里甚至闪过一丝慌乱。即便再如何,她心里对未知的东西都是惧怕的。林雨桐听她喃喃的道:“厉风震荡,众官辟易,祭礼不成……莫非……真是天所不容?”
这是天人感应的说法。从前朝起,这天人感应一说,就大肆盛行。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认为天能影响人事、预示灾祥,人的行为也能感应上天。这叫天意与人事的交感。所以,这天下要是经常出现大旱饥荒等天灾,皇帝要写罪己诏诏告天下,向臣民,上天自省和检讨自己过失。而眼下这阵大风,早不吹晚不吹,偏偏这时吹来,甘氏心里怎么会不反思。毕竟她确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可这如今,只能进不能退!退了,可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林雨桐一把抓住甘氏的手,扬声问道:“陛下可知武王伐纣,渡孟津之事?”
武王伐纣,渡孟津之事?
这个典故大家耳熟能详。
林雨桐的声音更加的清越:“武王伐纣,渡于孟津,其时阳侯之波,逆流而击,疾风大浪晦冥,人马不相见。时武王左操黄钺,右秉白旄,瞋目而撝之道。余任天下,谁敢害吾意者!于是风济而波罢。”
甘氏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是啊!余任天下,谁敢害吾意者!”说完,一把推开林雨桐的搀扶,迎风而立,随即扭头看向下面跪着的以袖遮面朗声大臣,朗声道:“朕谨于事天,雍容成礼,无愧于苍天!即便遇到些许风霾,但那又如何?疾风骤烈,可遇风而折,亦可乘风而起!朕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乃是古来第一人。上天既然要考验,那便考验便是!区区风霾怎能阻挡朕的脚步。让风吹的更猛烈些!朕证明给上天看!证明给天下人看!朕当的起一国之君。”
说着,扭过头,顺着台阶,在狂风中一步一步艰难的朝上而行。九九八十一步,走的何其艰难。
等终于走到了顶端,稳稳的坐在龙椅上。说来也怪,风真的止住了。来的快,走的也快。林雨桐这会子是真不知道,这是天意呢,还是巧合。
但此时,风住了,烟也散了。那青烟直直的直冲云霄而去。
下面的大臣都懵了。尤其是那些宗室众人,若果说,当日在奉先殿遇到的异象,还可能是人为的话,那么眼前,自己看到的,就绝对不是人为的。风雨雷电谁能掌控?谁都不能!可眼下这情况怎么解释?难不成真是老天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