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婶抬眼看了一眼二儿子,“你知道啥……”
这边话还没说话了,外面就传来老三的叫声,“二哥你出来一下,有事……”
没给金大婶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把老二给叫走了。
金满川出去,见老三在门口的大青石上蹲着,他皱眉走过去,“咋了?”
老三贼眉鼠眼的往家里看,“二哥也是,搭那个话茬干啥?都把你往出招了,这家里的事你还操心那些干啥?那李家也是,他家的姑娘是仙女啊,要这要那的!要三百块钱要自行车就算了,还再要一间砖瓦房?啊呸!哪里那么大的脸面。”
“一家有女百家求。”金满川吸吸鼻子,在老三的边上也蹲下了,“那谁家咱家愿意呢?”
“就是说这个呢。”老三蹭一下站起来,“就老大……”顶看不上他那窝囊样了,“打一辈子光棍能怎么的?没老婆娶不上媳妇还不活了?有本事自己找去,没本事在家里为难爹妈是想干嘛?从头到尾是一个屁都没放。他要是说一声不乐意,还有啥可为难的……”
问题就是老大自己愿意。
就多要出来的那间瓦房,他也没吱声啊。
老二闷着头没言语,“我的事我心里有数,咱还真能看着爹妈给愁死了。”
老三嘴角动了动到底是没说话,“……要是打土坯,咱们哥几个叫上一帮人,也就是三两天的事,屋子也就起来了。可这砖瓦到哪弄去?”
四爷在里面的炕上躺着呢,听外头那哥俩说话,还真能无动于衷。
砖瓦这事,四爷还真能弄来。
当年在东北兵团的时候,大冬天烧的那个大炉子,周围都能烧砖。一个冬天能烧出不少呢。这要专门在家里后院砌上一个,不间断的烧着,其实也行。
不过这土质不行的话,烧出来就不怎么结实。三五年估计能撑下来,多了只怕真不行。
他干脆起身,出来也跟着老二跟老三蹲在门口的大青石上,将这想法说了。
老二扭脸,“行不行啊?”有些不确定。
老三倒是乐了,“有什么不行的。咱就给里面打成土坯的,外面用砖的就行。先糊弄过这一茬再说。”
可这自己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东北那时候烧的是啥?硬木头!如今这边有啥?庄稼的秸秆地里的枯草,上哪弄烧的去?胳膊粗细的木料都留着要做椽檁呢。
四爷过来接林雨桐下班的时候,心里还寻思这事呢。
林雨桐把晌午饭都给四爷留着呢,干脆叫他在办公室里吃了再说,面条里还偷偷放了卤肉和卤蛋。
四爷一边吃着,一边跟林雨桐说今儿的事,比林雨桐听来的详细的多。
可林雨桐能有啥招呢?
啥招也没有。如今这煤炭可都不是一般人能弄来的东西,自家院子里的树那都是宝贝,到了儿女成家的时候,不是盖房就是要做家具的。地头的树也都是生产队的,谁敢动?
两人面面相觑,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那真不是说想自力更生就能自力更生的。
这一耽搁,从畜牧站出来的时候天就擦黑了,钱翠翠还在给两只小猪仔喂食,尽责的很。
林雨桐打了一声招呼跟四爷出来,到了巷子口的时候就见金家老三又在那里猫着呢。好像在等四爷,有话说的样子。
林雨桐叫了一声‘山子哥’,就先一步回家了。至于老三找四爷啥事,她没多问。想着也不过是他们家那点烦心事。
结果等林雨桐走了,金老三才低声跟四爷道:“晚上两点,记得起来把大门给打开……”
干嘛?
四爷还没问呢,就被老三拍了拍肩膀,“别问!赶紧回去。”说着,就溜溜达达的走了。
四爷心里有猜测,但也没想到老三胆子这么大,带着几个人拉着架子车,连着往家里拉了十多车的煤。
老大躺在炕上装着睡着了不起来,老五是真的睡的死死的。
老二起来不敢言语,抬脚就踹了老三好几脚,“叫人逮住了你就完蛋了你知道不?”
老三拍了怕被踹脏的地方,“谁告去?拉一点煤算什么?真逼急了老子,把他们背后的那点脏事都捅出去,谁也别想得了好。”那些人可都是一车一车的铁往出拉。值钱多了!“放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保准没人敢说什么。”
这话四爷信,也就真不说了。这话没法说。穷把人给逼的,他之前干的事也没比老三的高尚多少。
老二是提心吊胆的好几天,天天都观察电机厂呢。结果人家真跟没这事一样,一点消息都没露出来。他有个处的不错的朋友,他爸就是电机厂的工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好几回,见真没人追究,这才罢了。
把后院的鸡窝给挪了,在家里偷偷摸摸的给烧起了砖。
哥几个得空了就在家里打皮胚,人家问你家怎么天天晚上烟熏火燎的,金大婶就跟人家说,泥坯子干的慢,这不是等着急用呢,烘一烘!
老三对外提早就开始造势了,“……砖瓦……我爸以前的一个战友,说能想办法能一点……别管是好的孬的……新的旧的,能用就行。”
这话别管有多少人信吧,反正是在收麦之前,金家的新房子就这么盖起来了。
家里原来的茅草房没动,东边的屋子住着老当家的,西边的屋子住着当家的。
两排的抱厦,只有紧挨着东边的那一间是砖瓦的,粉刷的干干净净。剩下的三间,都是土坯子茅草房。这次打的土坯子多了,反正也是请人干活,干脆将把这些都用上,哥几个做婚房,也都用得上。
请人干了五天,还都是这几个儿子在外面交的朋友,一个生产大队的闲着的人也都来帮把手。林雨桐要上班,小老太过来也帮了几天忙,不光是帮忙了,还叫四爷从家里背了一口袋的包谷去,那么些个人吃饭,淘换粮食都不容易。
金大婶在外面不说,在家里对金老头倒是念叨:“还是齐家婶子厚道……这李家……”
说着话,见大儿子欢喜的又在给他准备的婚房里忙进忙出,从饲养场拿回来的一点白灰,在屋里粉刷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你把那其他几个屋子给刷一刷,能少块肉?”
“妈,没那么多石灰。”金满城提着罐子出来,放在墙角,那石灰都是队上放在饲养场叫给牲畜撒在圈里,防止瘟病的,自己能偷拿多少?没多解释,要出门了想起什么似得又问道:“家里还有钱没?我一高中同学能弄到玻璃……”
“啥玻璃?”金大婶一下子就给炸了,“还玻璃呢?还想按玻璃窗户,你干脆把你妈身上的肉给剃下来送到李家去算了……”
“妈……你看你说的是啥……”金满城边说边往出走,“这不是有门路便宜点吗?不买就不买,以后找机会吧……”
见大儿子出了门,金大婶对着金老头抹眼泪,“你听听,这可不是女方要的,是咱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