跺着脚想说自己鞋都快跑丢了的时候,才发现金老二他妈的光着两只脚,上身毛衣,下身一条秋裤,走的急,也可能是吓怕了,鞋没穿都不知道,这会子还没顾上呢。
这边躺着一个随时就要没命的,那边那个又倒下去了。
谁家要是摊上这事都得急。
金老大是真晕了,累晕的!
可打金老大晕了这一次,金老二就发现,自家老爹再没喊过一省疼。疼的脑门子上的汗,身上的汗把被子褥子都打湿了,他都不呻吟一声。
半夜起来看着老爹疼的把他自己的腰抓的鲜血直流,他是嚎啕大哭。
老大是把老人的心伤的透透的,可在老人心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是比他自己更重要。怕再把孩子累出个好歹来,疼死也不喊。
白天晚上,老人的身边都得留人,换班守着,看着不对,就给打针。其实只要能下的去手,谁都能打的。
人都到了这份上了,打对了能怎么的?打错了又怎么的?
等林雨桐和四爷考完试,赶紧收拾东西往回赶的时候,到了家门口,门口贴着一张白纸。
这是家里有丧事了,但是有重要的人要等,还没烧倒头纸,没有起丧的标识。
两人就愣在门口,林雨桐不可置信,药怎么会没用呢。
大门被推开,人就都从屋里出来了。
“老四……”金大婶一嗓子就哭出来了,“老四啊……你可回来了……”
林雨桐瞪着眼睛,“不应该啊!我给的药呢?”
“死老头子不吃啊……”金大婶捶打着胸口,嘴上说走了好,走了不受罪了,但真等人走了,才发现,这有没有这个人在,真的是不一样的。
林雨桐想说:不吃你们就不给吃了?那药吃一个疗程,就算是控制住病情了。
可这话能说吗?
不能啊!谁也不能证明这话是真的。
再说了,就算是能!说这个干嘛!叫这些个人都悔死?
他们不知道自己给的是什么药,毕竟从来没有听说中药能把绝症给治好的。
谁都认一个死理:总理都没治好,咱怎么会治好了?
所以,他们的选择错了吗?没错!
这不是他们的选择,这事金老头自己的选择。
不想拖累儿孙,不想没质量的活着。
人是昨天就没了的,怕耽搁老四和桐考试,愣是没有发丧,就这么停灵等着。
人已经穿戴好了,四爷带着林雨桐进去,直挺挺的跪下。
不管怎么说,成了人家的儿子,没再老人跟前尽孝,这足以叫人良心不安了。
金老二才说:“爸最后的话就是,别急着告诉你门,等你门考完了……说他的儿子媳妇是要做官的,不能把前程这么耽搁了……”
说这话,孝子们一个个都跪下,帮忙的人才都进门,这才烧了倒头纸。
当年四爷给老太太办了丧事,这丧事四爷说要办,结果孟家的那边的舅舅就拦了。家里有事,一般都是舅舅跟主事的当这个裁判的,怎么办,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人家也说了,当年金老头在世的时候,就叮嘱过,老四埋了老太太,他埋了老爷子。等到他们老两口的时候,该剩下的四个儿子。
如今按着年纪往下排,这丧事,该老大和老二来。
金老二的经济能力很可以了,办这丧事一点都不吃力。他一口就应下了。
金老大那边就有点不太好,安排到黄河滩的分场的事已经通知下来了,他还专门去看了,去了就心凉了半截,回来把郑家骂了个死臭,说郑有粮是贼心不死,害不死金家的人都不算完,这么坑他。肯定是不去的吧。不去就没收入了。怎么办?家里的地还不能放手。
但不放手又说不过去。
怎么办呢?
承包下来。
以谁的名义承包呢?找老二,老二没言语,就只那么看着他,问了一句,“哥啊,你是咋有脸过来开口的?”
金满城红着脸走了,最后没法子了,把清丰的户口放到了金大婶的名下,跟着奶奶嘛。金大婶就不知道,家里乱糟糟的,户口本被老大拿去给改了。然后孩子成了农村户口,用孩子的名义承包的。村上管事的几个,跟老二的关系都不错。也存着故意刁难的心思,说了,承包可以,一年一百,得先交三年的。这玩意没有什么规定,特别有弹性。像是金老二这种乡性好的,别说提前交了,就是赊欠上几年不给的,都没事。
金满城没办法,从老丈人家借了钱给先交了。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钱?
孟家舅舅见金满城不言语,就说了:“你是长子,按说你是该拿大头的。如今老二的条件好点,你们均摊,行不行?”
金满城看了站在门边的李仙儿一眼:“那什么……寿材我来办……”
意思就是只出一副寿材,别的啥也不管。
寿材这东西就没个标准,桐木的松木的柏木的,八块板十块板也都是不一样的。价钱更是差的远的很。
你要是用你家自己的桐木板随便叫木匠给做一个出来,这玩意连十块钱都不值?
这就算是做儿子的葬父亲了?
羞先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