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拉货的可都是店里的伙计,牛马骡子这样的牲口,哪里舍得干这苦力啊。如今雇佣一个人力比养一口牲口便宜的多了。干一天重活的骡马加一餐料,比管三个雇工一天饭还多。这账好算的很,谁用牲口啊?
就是人力,上吧!
可人干不动咋办?
那就换人!换能干的人!
所以啊,再苦再累,也得咬牙挣扎啊。一家人都等着这点口粮下锅呢。
东家为了省钱省事,一辆车怎么也得拉千斤上下,这重车拉了小半天了,累不累?恰好半路上有一坡,平常都是前面的等后面的车,后面的把车撂下,先帮着把前面的那辆车给推上去了,自己才下来,又等下一辆。
现在不用了,你们歇歇,有人帮你们拉上去,不管你拉的是啥,掏出来给点就行了。
那人家可不敢,这玩意都是人家东家的。要是少了,得自己补的。
四爷就把这人拉一边,“兄弟,都是没办法找饭辙的人,松松手的事。”他拍了拍车上的麻袋:“干啥动啥的心眼,都指着这玩意吃饭呢,我就不信你们不做手脚?”
暗地里动手脚是常有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就是那东家,也是不聋不哑不当家。只要不过分就行。
比如粮食,你说这抓两把塞衣服兜里,叫家里孩子半道上等着递过去带回家,到店里不也什么也查不出来吗?
完事了塞两把土进去掂一掂,啥都有了。
没看见这些拉车的,本来是一拨的人,为啥一个离着一个老远呢。
这不都是彼此给对方,也给自己留点做贼的空间吗?
这人斜眼看四爷:“兄弟,你这是要砸咱们的饭碗啊?”
“看你说的。”四爷拍了拍东西,“要不这么着,我们也不要你们的东西,白帮着你们拉车也行。但就一点,你们手里有那不好出手的东西,都给我啊,我给你个公道的价儿。你们有东西,给帮你拉车的兄弟,咱们从里面抽一成的润手费,成不成?”
这人咕咚一成咽了口水:“……可不要金圆券……”
“明白。”四爷打包票,“主要是粮食。别的有啥需要的,你另说。”
“成!”这人把车靠边停了,解开麻袋,里面是油纸密封的纸张。
别看密封着呢,人家有的是办法。
用细小的刀片把密封口轻轻划开,均匀的抽出里面的纸来。平时只敢偷拿一两斤,完了在路上多耽搁一会子等半夜再回去,叫纸张受潮,如此下来,重量上是瞧不出来的。今儿一听说能换粮食,心里算计了一下纸张泡水之后扣的工钱和这些纸出手之后换回来的粮食差,觉得还是多拿一点比较划算。抽了十来斤下来,递过去,“天黑前,我在县城外的林子口等着你们。要是真行,咱以后就一起干。”
成吧!
再来了几辆车之后,由对方去说。
再然后什么毛巾、肥皂,麻布、棉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出不少来。
林大原几个留下继续干,四爷和林雨桐就起身往县城走,一路还得跟逃难似的带着这些个东西。
“这活就今儿干了算了。”四爷摇头,“不是长久的来钱的道。”
那倒也是!
林雨桐就说干脆算了,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直接替换。四爷不让。愣是把纸张拿去学校换了一兜子学生带着的多余的干粮。什么菜饼子窝窝头啊,都有。
然后把那些毛巾麻布棉絮也找人换了。不拘是盐还是火柴,哪怕是腌菜菜干呢,也都要。
他就说:“看咱们是怎么干的,之后咱就算是不干了,他们也能找条活路来。”
至于那钢笔,林雨桐真去当铺换了。
笔真是一支金笔,拿去当铺,人家只给两个袁大头。
两个就两个吧,偷摸添上几个回去好交差啊。不过没有这当铺的当票还真不行。当了死当,林雨桐非叫人家在当票上写八个大洋。
这见过往少的写的,没见过叫往多的写的。
“哎呦!”这人就道:“这可不能胡来的?不好给东家交代!”
“写八个怎么了?”林雨桐就笑:“我那笔不值八个?你不给我八个,未必你们东家就觉得真不值得八个。写八个,你报八个的账。我只拿两个,你还能贪六个。可以了!”
这朝奉赶紧拱手:“小姑奶奶,别砸我的饭碗啊。得!给你写六个,行不行?”
说着,就塞了三个袁大头过来,“出了这门,可不兴胡说。”
林雨桐拿着银元掂量掂量,“行,咱俩二一添作五,我三个你三个,还能叫你们东家赚两三个。公道!”
这朝奉等人出去了就跟小徒弟说:“嘴巴闭紧,回头给你一个。”
这小徒弟就笑:“你说如今这世道啊,真是什么事都能碰上。还有故意叫人写多的!”
真是活久见了。
得了三个银元,又添了三个。有这六块钱,家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去了县城外,换来的东西给人家分了,个个的还都挺满意。
而自家留下的这一份,村里的几个人分分,拿回家都够一家人勉强混个水饱的程度。
这就不错了!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第二天一起的事,先不说四爷不愿意,别人也还不愿意呢,觉得有人从中抽了一份子不划算。这事完全可以自己单干嘛。
到家的时候,常秋云已经把家里的老房子给收拾出来了,隔着篱笆就在隔壁,一步就跨过去了。里面有炕,灶都是现成的。拾掇拾掇,加上从老钱家取回来的铺盖,就是个窝了。
四爷给林雨桐打了个眼色,就回自己的新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