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舒拉叹气:“就他们师后勤处的副处长?”
“嗯。”范嫂子急忙问:“你不是见了吗?印象怎么样?”
大字不识几个,说话一股子大碴子味,“再说吧,先找工作,再说对象也不迟吧。”
等俩孩子上楼了,范嫂子就问范云飞,“你说……要不,咱也想办法走吧。转道出国也行啊……”
范云飞摇头:“去是能去,可这云清和晓星只怕是带不走。”
“那不行。”范大嫂就摇头,“绝对不行!都是我亲手养大的,在心里也没比舒拉就远了多少。咱们一走,只剩下她们娘俩,怎么活?”
“不光是这个。”范云飞叹气,“还有舒拉。这孩子简单、单纯。在国内还好点,好歹还有她姑姑,还有晓星。还有熟悉的朋友同学。这去了国外,咱俩能陪她几年。到那个时候,想回回不来,留下吧又无亲无故。想想那时候,得多可怜。留下吧,是好是歹,一家子总归是守在一处的。但是有些东西啊……”他的声音低下来,“……多留个心眼,什么世道,金条都吃的开。”
林家这头没人问林百川那事的后续是什么样的,大家默契的都不提。
最多也就是说说程美妮。
常秋云就说大原:“以后可长点心吧。你当人家姑娘跟你热乎是为啥的?她那是听她奶的话,以为这些年,你爹偷着给咱家捎了多少金多少银呢。”
大原‘嗯嗯嗯’的应着:“以后儿子的媳妇,娘说了算。娘说娶谁就娶谁。”
说说笑笑的,年就到了跟前了。
抽了两天的空,得回一趟老家。但临到跟前了,林百川又回不了了。据说是有些部队南调了,他们不知道属不属于后备部队,反正是必须全员在岗,随时待命。
说回不去就回不去了。本来林百川说算了,今年先不回了。明年……明年肯定能回。结果常秋云不干,必须得回去一趟。不光是要回去,还想借一辆卡车一天的时间。林百川不给借,但人家钟政委还是给了,“早去早回,路上别叫人惦记。”
常秋云为啥非得叫开车回去呢?
不是为了面子好看,为了张扬的,那是因为地窖里还塞着粮食呢。她得把粮食给带走。剩下的也就没啥值钱的,大门一锁就成了。三年五年的不回来,都没事。
都临上车了,范云清带着拎着行李箱的林晓星来了,“娘,大姐,我就不回去了。公公也不乐意看见我。但叫晓星回去吧。她该跟祖父磕个头的。”
林老太一副耳聋眼花的架势,“这是又说什么呢?啊?不去啊?不去就不去吧。回去吧,都回去吧。”
常秋云笑了笑,就喊林雨桐:“妞妞,过来带你妹妹上车去。”
范云清咳嗽了两声:“孩子交给大姐,我放心。”
“没事,说不定明儿就回来了。”常秋云就道:“要不是你身体不好,也该跟着回去的。”
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这两口子已经闹的分居的事。
范云清苦笑了一声:“大姐,我一直想说一句对不起,又觉得只说一句对不起太无耻了。对你们而言,这哪里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我跟老林……”
话说到这里,常秋云就不听了,直接打岔:“对不起对得起的,日子还得往前过。咱都往前看吧。行了,外面怪冷的,你这又是咳又是喘的,在屋里呆着吧。”
范云清还要说话,那边大垚就叫人了:“妈,快点吧,都等你了。有啥可说的,不停的说说说的。”
一家子除了老太太全都坐在卡车的车厢里,车厢带着帆布的车篷,挡风。
林晓星坐在最边上,路不好走,车一颠簸,她就抱怨:“为什么不买火车票。”
“下了火车到村上,得走一个多小时。”林雨桐看了她一眼,“汽车其实比火车快,两小时差不多就该到了。”
“说的就跟你坐过汽车似的。”林晓星上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然后撇嘴。瞧着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一点,也没那么土了。
那是啊,入了冬,忙的就是针线。
常秋云这人,那是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的人。到了城里,再穿的土气,那就叫人笑话了。
所以啊,买了粗布自己染了黑的蓝的两色的布。
给俩儿子和四爷一人准备了两身厚棉衣。给林雨桐呢?下了血本了,碎花的洋布扯了几尺,叫林雨桐做棉袄。林雨桐偏不,说那料子留着明年用,她用格子的床单做袄面,里子用老粗布。做了一件翻领的格子棉袄,毛蓝的裤子黑棉鞋。再围一条红色的方巾,把辫子剪短,梳成俩小辫,肯定是不土气的。
想要跟林晓星似的穿呢子大衣,这是不用去想的事。但至少告别了大裆裤,这是林雨桐最满意的了。
小姑娘骄纵的不会说话,林雨桐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一路无话,临到村里的时候,林雨桐又偷着塞给四爷几个大洋,他这边的爹妈,还是得管的。
果然,车一进村子,乌泱泱的一片都涌过来,看大汽车啊。
李月芬看着儿子一身新,高兴的什么似的:“这可是得了你老丈人的济了。”
这回四爷没回林家边上的房子,而是被金家接回家了。
家里的哥嫂脸上都带着殷勤的笑,桌上的饭也难得,白菜萝卜外加一盘子炒鸡蛋。
四爷当着哥嫂的面递了一个大洋给李月芬补贴家用。
那当嫂子的马上去抱柴火,说是要把炕的烧的再热一些。
一家人在一起能说啥啊?
说林家的事,说林百川另娶的事,说在省城安顿的事。当然最关心的还是招工的事。
四爷一一都说了,但叫他晚上住这边,那真不习惯,就借口说:“那边来了几个当兵的,就住我那屋。我得回去招呼招呼。”
李月芬就起身往出送儿子,到了门口了才说:“抓紧的把婚事给办了。看那林百川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这到底是亲老丈人,你在城里无根无基的,有个靠山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爱子之心,只能领受。
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应着。
临了了,李月芬才道:“这去了,一个月能给多少钱啊?”
“别管多少钱,我每月给您寄三块钱。”四爷就说:“不够了,找人给我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