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婶子挺感慨的:“也是难为你了。”
这种关系,还能替范云清出来走动,殊为不易了。
林雨桐笑了一下:“……光是听晓星说了一嘴,但这到底是为的啥事,她却是一问三不知。”
没叫人家想办法,就是单纯来打听情况的。
赵平心里对林雨桐的评价又高了两分,知道什么事能开口,什么事不能开口。真叫自己想办法帮范云清,他还真没这个能力。这事就不适合沾手。
他就说了:“小范这个人啊……想法简单。要是细碎的小事,那还不至于动了那么大的阵仗。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她侄女的工作问题。范家有个上过大学的姑娘,她呢,就给安排到省报报社工作了。”
林雨桐目瞪口呆:“怎么能呢?”
赵平一摊手:“说是校对的工作。可再是校对的工作,那也是宣传阵地的喉舌。范家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大家心里都有数!安排工作也不是不能叫她安排,哪怕安排到工厂,大家也都还接受,一点私心再加上要求劳动改造的态度,顶多就是批评批评就过去了。可她倒好,直接给安排到省报去了。省报那地方,可都是知识分子。不像是咱们工人,淳朴,包容。有点小错,不爱计较就放过去了。可知识分子,本身就书生意气。举报信写的声情并茂,一封接着一封的,不查都不行。这事要是没有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那些笔杆子,可不答应。如今那范家的孩子已经被辞退回家了。”
“那么对范主任,会是个什么处置结果?”林雨桐又问了一句。
“一般情况,就是写检查,先停止工作。”赵平皱眉,“她是老革命了,处分会有,但是不会太过分。最坏的情况就是降职,然后发配到生产或是基层一线。”
这个结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坏的结果就是叫劳动改造呗。
林雨桐就明白了:“谢谢赵叔,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错了就是错了,接受组织上处分也是应该的。”起身就要告辞。
赵平倒是把人拦住:“……最近厂里会开一个积极分子培训班,你要是能坚持,就报一下班。每天晚上也就是四十分钟,学学理论知识。完了写入d申请……”他带着几分提点的语气,“对你以后的工作,是有帮助的。”
明白。
林雨桐道了谢,就从赵家出来了。赵大婶还塞了半篮子草莓,“别人送的,我跟你叔也吃不了。”
林雨桐就接过来了。
这两口子只一个儿子,而他们的儿子在林百川的师里面当兵。
照看对方的子女是两个男人之间不需要说都有的默契,但是女人能这么积极,一是林雨桐会做人,二是照顾了人家闺女,盼着人家照顾照顾他们儿子。
人同此心,常情而已。
回来的时候,林晓星在楼道里,站在她家的橱柜前假装很忙的样子。见了林雨桐赶紧就凑过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林雨桐去开门,林晓星紧跟着进去。
林雨桐朝门外看了一眼,直接去了阳台上。
等林晓星跟过去,她才把打听到的事情给她说了:“……这事不比别的事,还要个证据什么的。这事直接就是板上钉钉的。范舒拉要是走正常程序,光是政审这一关就过不了。”
“可是……”林晓星低声道,“我妈把我表姐的户口迁出来了,过继在她的名下。”
“你表姐是成年了。”林雨桐还真不知道这一件事,“这跟你还不一样。你的成分是没有问题的,你的父母确实是老革命。而你从舅舅家出来的时候才十五岁,还是未成年人。不属于定型的那一类人。而且,你来的是厂里,是生产第一线,对政治背景要求的没那么严格。可报社不一样啊。这个道理,你该明白。”
林晓星咬牙:“我之前也跟我表姐说过,说不管是食品厂还是什么厂,再不行搁在咱们厂,去个档案室图书室工人文化宫这些地方都行。可她偏不,非要去啥报社。我妈也是……真就出事了。”
“现在你着急也没用。”林雨桐就说,“只能听最后的处分。”
“下基层一线……”林晓星不确定的问,“什么基层算是一线……”
“比如哪个单位的生产组。”林雨桐掰着手指头算,“或是是街道办一类的地方。”
“街道办吗?”林晓星吸气,“这地方其实也不错。”没啥大事大情的,就是给街道的居民开个会。谁家不孝顺老人了,谁家两口子打架了。再不然就是开证明盖公章的。轻松事少不操心,“也挺好的吧。”
林雨桐:“……”啥挺好的!差别很大的好吗?
大领导当惯了,谁见了都得敬着的人。突然跌落到最一线,心理落差大着呢。以前在师部,那是有林百川的面子在,她本来就比较高哉。后来工作了,在地方上,她这职位可不算是低的。然后回过头来,叫你当街道办居委会的大妈,算是挺好吗?
但林晓星说挺好的,那就真挺好的……吧?
她点点头:“就这事。我就能打听这么多了。”
意思是没事你就可以走了。
林晓星却往阳台上一靠,掐林雨桐种出来的香菜,“还是你这边好,婆婆住着就走了。你看我那边,人家住过来还不说走了。先开始,她睡床,我们两口子睡地上。完了第二晚上,人家心疼儿子,叫苏瑾跟她睡床,只剩下我打地铺。苏瑾不乐意,结果人家又脑门子疼,又是心口疼的。我是真怕吵嚷起来叫人家笑话才忍到现在的。你说,有这样的事吗?叫儿媳妇一个睡,把儿子单独叫走。这叫啥事?说出去……不嫌弃丢人啊!”
林雨桐就说:“不是你们当初有两行军床吗?搬出来支起来不就行了?”
林晓星嘟嘴,掐了一撮香菜准备带回去:“她住这人,吃的用的也不好不讲究。那两床,都卖了。”
你可真能。
这种床因着方便,家里来客人了随时就能支起来。所以,不知道有多抢手呢。结果,你说给卖了就卖了。
那你睡地板,也是你活该。
这不在林雨桐的管辖范围之内,只问她:“那点香菜够吗?”
林晓星不好意思,“我怕回去她又问我过来干嘛了。”掐了两根的叶子回去好拿这做借口。不是真想厚着脸皮要人家的东西。上次端了人家一锅饭,第二天就在食堂买了五个馒头还回去了。
林雨桐也不在乎那点香菜,这玩意就是个添味的。想掐就掐吧!
林晓星不好意思呆着了,拿着一撮香菜就回去了,解释说:“……明儿就不买了,大姐那边种着呢。长起来一点,掐了几根,新鲜,明早吃面条……”
苏瑾就夸好:“知道省钱了。”
苏大婶冷哼一声:“人家都知道给盆里种菜,你们怎么就不行。”
她之前去了儿媳妇大姐那边了,屋里的家具摆设,拾掇的利利索索的。没夸张的跟这边似的又是地毯又是一柜子的杯子,可瞧着就是比这边顺眼。
架子上绿油油一片。
什么韭菜菠菜蒜苗香葱香菜小白菜的,长的可好了。人家那阳台的架子上,木盘子里都是菜。就算是三五天不买菜,人家家里也未必就缺。完全是供养的上来的。不光供应的上来,还能走人情。去外面听听,做饭的时候,这家急了,说忘了买葱,过来掐两根葱叶子。那家煮面条呢,想放点韭菜花蒜苗碎的,买的时候不划算,过来掐两根,是个意思就行。人家那边也都大大方方的叫摘。大家也不好意思啊,买豆腐了给人家大姐送一小块,买粉条了,泡出来给送半碗。一层楼少有不跟那边走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