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李月芬却赶紧把布包卷起来:“够了够了!足够了。”
说着就将布包塞到衣服的最里面的一层,像是怕常秋云反悔似的起身:“那亲家……那什么……我就不多呆了……就回了……这也快过年了,家里挺忙的。”
常秋云就说林雨桐:“赶紧的,跟垠圳一起,送送你娘。”
“老四送送就行了。”李月芬拉着儿子的胳膊,“外面怪冷的,别叫妞妞送了。”
这是有私房话要说。
林雨桐干脆就不动了:“行,那您路上小心着点。”
这边出门呢,那边辛甜和大原带着丹阳进门呢。辛甜不认识李月芬,大原就打了个招呼,还说:“……这就急着走了?好歹吃顿饭啊。”
辛甜这才知道是谁:“原来是亲家婶子,没见过,刚才失礼了,您可别见怪。留下吃饭吧,大原今儿弄了两条鱼,我这就去炖去……”
李月芬摆手:“有事……下次吧……”然后摸了摸丹阳的头,“大原的闺女吧……”心里还嘀咕了一声,这到底是啥时候成亲的呢?孩子都这么大了?
辛甜的笑就僵硬了一瞬,还是丹阳的奶奶呢,孩子走到对面连认识都不认识。
她假假的笑了一下:“那就不留了。婶子慢走啊!”
丹阳也不知道那是她奶奶啊,只看她爸:“爸……去哪……”
“爸一会子就回来。”四爷抱着她闺女掂了掂,“找你妈去。”并没有叫孩子叫奶奶。
李月芬出门的时候就更尴尬了,跟四爷解释:“……那是丹阳啊?我就说嘛,大原的孩子不可能那么大了。不过这丫崽子长的随了林家的人……跟林家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长的还挺像的,一点也不像是咱们老金家的人。”
没一句是四爷爱听的。
离的林家远了,她才又说:“给你哥说了个亲事,那家的姑娘是个好的。今年才十八了,特别利索能干。就是下面的兄弟有些多,四个呢。小的那个,就跟丹阳差不多。人家啥要求都没有,就是要真金白银。当年你给的银元,我跟你爹可还都藏着呢,如今添上这些东西,那肯定是就成了……你大侄子如今也会走路了……长的虎头虎脑的别提多招人稀罕,这次是我一个人来,带着他不方便,下回,下回我们一起来,也叫你看看,叫你稀罕稀罕,看你眼馋不眼馋……”
四爷直接打断:“还来什么啊?就别来了吧。也没见你上我大姐二姐那去。我这都被你嫁出来了,你还来干啥来了?我那家现在也姓林了,老金家的人来了,不合适。当然了,生了我一场养了我一场,我也不能看着爹娘不管。就是那个供应了,每月我还按月给。至于其他的,你别来了……我呢?也就不回去了……”
林月份愣了愣,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你这孩子,咋还吃心了呢?林家啥条件,咱家啥条件啊?人家现在是小楼住着,大鱼大肉的吃着。咱们家呢?为了给你哥娶个媳妇,我跟你爹做了大难了。我养大这么一儿子,平白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了,我这要点东西怎么了?我也没要的过分是不是?”说着,就擦了眼泪,“我也没想着多要。心里就寻思着,要跟林家说呢。你的孩子都改姓就算了,不能给你改了姓名……”
有些人家是这样的,女婿招上门,这就是当儿子的。所以,给另外给取名字。
李月芬的意思是:宁愿少要点东西,也不叫四爷改名字。
又说:“还得叫他们答应,三代之后要归宗……”
想的还挺远。但丹阳那么大的孩子,愣是没放在眼里。归什么宗?!
四爷送她上车前把话说的很明白:“既然要了聘礼了,那就按照招赘的礼节走。家里有大事了,你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走礼。其他的时候,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咱谁都别打搅谁。”
能说出这话,其实心里就有些恼了。
李月芬还想说,但是车动了。在车上哭了一场,觉得这么贴心的儿子都不能理解她了,难受的不行。到家跟金大山就嘀咕这事:“……又不是吃亏的事,他干啥那么生气……”
金大山吸着旱烟袋,叹了一声:“这还用问,他这是跟咱们离心了,跟林家亲了。他真把他当成林家人了。所以啊,想事肯定先想林家吃亏没吃亏。就这么着吧,反正心思都不在家里了。”
李月芬抱着孙子哄:“……咱们家疙瘩要是能有他叔照应,以后也差不了,可我今儿跟老四说咱们疙瘩,他是一句也没应。这是怪我没对他家的丫头片子上心……”
金大山就说李月芬:“你咋老犯糊涂呢。咱家的疙瘩再好,那也就是咱们眼里的金疙瘩。那话是咋说的,屎壳郎觉得它家的孩儿香,刺猬觉得它家的孩儿光。那疙瘩再好,在老四那里,能比上人家亲生的?怎么在这事上你犯糊涂呢!?见着孩子没给孩子点啥?”
给啥?都没认出来!
金大山就叹气,问道:“孩子壮实不?长的结实不结实?”
如今人关注的都不是孩子长的美还是丑,主要是看是不是都能成活下来。
李月芬想起丹阳那乌溜溜的眼睛,红扑扑的脸蛋,就‘嗯’了一声:“壮实……长的也好……那长相不愁将来找不到好人家……”
金大山就说:“你也别总给疙瘩做鞋做衣裳,好歹给孙女做上一针半线的,也是个意思……”
李月芬瓮声瓮气的:“等刘家那铃铛嫁过去,腾出空了,我就做……”
因着李月芬这事闹的,林雨桐说今年不在林家这边过年,不管是林家的谁都没多说什么。觉得肯定是老四觉得尴尬了。
那正好,今年自己过年。
如今回老家过年的人越来越少了。几乎都不怎么回去了。
苗大嫂跟林雨桐算账:“……来回的车票这就得半月的工资。然后回去你还得买东西。咱在外面多难啊!老家的人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端着铁饭碗,碗里搁着吃不完的白面馍馍呢。谁都来哭穷。给吧,给不起!不给吧,又平白得罪人。那就算了,不回去了。省下来的车票钱一起寄回去,只怕比看见我们还高兴……”
桂兰也说呢:“就是!”她把婆婆年前送走了,也说了,过完年就不用回来了。她婆婆不是一个人走的,还有她家的姑娘小草,也被她奶奶带回去养了。她家的狗子也大了,能上托儿所了。所以,没有看孩子的负担。桂兰近几年也不想再生了,觉得这么着,就挺好的。
过年了,杂粮还得吃。但大年三十晚上,都能吃一顿白面的饺子。
老太太回林家过年了,孩子晓星和苏瑾两口子带着。晓星带孩子,苏瑾做饭。小伙子包饺子哪里会拿手?把面活的硬邦邦的,这能包饺子吗?
林雨桐搭把手,帮着把饺子给包了,又告诉他怎么煮。两口子也就凑活的把年过了。
这边林雨桐忙着做饭,凉菜热菜的整出来几个,就叫四爷带着丹阳洗手吃饭。
闲着没事了,四爷教丹阳描红呢,孩子抓的一手的墨汁子。
结果这边手还没洗完呢,门被敲响了。钱思远、苗家富、张宝柱这些,还有好几个人,一溜烟的进来了。苗家富手里拎着酒瓶子:“小林做饭,香了一栋楼的人。馋的不行了,蹭饭吃来了……”
钱思远说:“我们在家都吃过饺子了。别叫咱们林主任忙了,我们就是过来喝酒来了……”
能够来蹭的,那都是交情不错。肯摆出这样子,那是人家给面子。
林雨桐赶紧把人往里让,又出去切了半拉子猪头肉装了半盆子端过去。
这种场合说话嘛,不是那种三五至交好友的性质,是半点私密的掏心窝子的话都不能说的。这属于纯社交性质的,说的都是扯淡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