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了她的孩子好,那妞妞就不为了自己的孩子好?”林千河瞪着眼睛盯着儿子:“你们是觉得虎妞好惹,还是觉得金老四好惹。这两人的根底,咱是一清二楚。虎妞当年咱都以为虎,你看人家是真只知道虎的人吗?那人家当年为啥那么虎?那个时候虎实一点,没人敢招惹。还有金老四,那就是钱家的孝长工。钱多金那是长了一肚子心眼子的人,结果呢,愣是没瞧出人家的成色了。在他家给他家扛活,可也跟着他儿子偷摸的把本事学成了。结果呢?钱家的儿子作为师傅,反倒被教出来的徒弟给压在下面翻不了身。当然了,钱家那小子聪明的不想不敢翻身,可收复的钱思远跟在他屁股后面转,这是没心眼的人。到处的领导都被造反派揪斗了,可你们他们两口子,受到什么波及了?别觉得那是上面有个什么姓范的女人给撑腰……就说如今那姓罗的之前,调任了几个人过来,谁背后没点人呢?可结果呢?走的走,进去蹲的进去蹲,如今留下的这个,等闲都不露面了。这样的人,你不想着,靠着是林家的同族,把关系弄好点,竟然还妄想着跟人家做亲家。不说孩子,先说你们两口子,你们是人家的个吗?”
新秀爸也是当爷爷的人了,结果给训斥的面红耳赤,哼哧了半天才道:“这不是想着,嫁个好点的人家,将来也好给孩子安排个工作……”
林千河看着儿子两眼:“就只是想给孩子安排个工作?”
“那是,双职工的话,日子过的就轻松多了。她一个姑娘家……”他这么一说,林千河就说:“那我看着疙瘩就挺好。”
啊?
林千河斜了儿子一眼:“你别忘了,那个刘铃铛,人家也是正式工。疙瘩是在铁路上,可这刘铃铛将来这班,谁接?”
刘铃铛没孩子啊!那边一家子就三口人。李月芬那是有金老四给奉养的,不管是钱还是东西,只看着神神叨叨的李月芬穿出来的衣服还有那白胖白胖的脸庞就能知道,金老四给的供养不少,而刘铃铛也没克扣。只要把这老人伺候的利索了,金老四没在乎那点钱和东西。可从这里,也能看出刘铃铛的为人。这本来就是个明事理大事上不含糊的人。这要是媳妇进门了,偏又不是亲婆婆,是做不出苛待媳妇的事的。偏自家的孩子是个没心眼的,家里就得有个这样的长辈看顾着。金家那边有金老四这边的帮衬,就算是嫁过去暂时得务农,可也就她一个人的地。这好歹在一个大队上,还有自家这一张老脸和她那么多哥哥,怎么就轮不到她吃苦受累。这婚事,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说那金疙瘩太老实。他那样的情况,老实点才能占便宜。只要金老四还要在场面上混,就不会看着早早没了父亲的亲侄儿不管。
他把这些道理,掰碎了揉烂了跟儿子说了,才又道:“你也不能耳根子太软,听老娘们嘀咕。这看事啊,不能老朝着高枝上奔,你得比较比较,觉得那一根枝条你够得着,又最稳妥,你再奔哪根去。别你想奔的没奔着,抻着胳膊是小事,就怕失手摔下来摔的尸骨无存……”
把新秀爸给说的:我就是想给闺女找个好对象,找个好亲家扒拉一下自家,这怎么就尸骨无存了呢?
说了这么多,大概齐的意思他明白了:“这事……我得跟秀她妈再商量商量,关键得看看孩子的意思……”
林千河疲惫的摆摆手,有这么一个蠢蛋儿子有啥办法呢?去吧!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当爸的回去问新秀:“闺女啊,这事可得想好了。你到底是个啥意思?”
林新秀低着头:“啥意思不啥意思的额?还总说我不懂事!人家替我挡了一下,被锄头锄到脑袋上了,还不知道伤成啥样子了!破了相都是小事,这万一要是伤到了眼睛啥的……到现在了,咱家都没一个人去看看……别说是金家的人了,就是别人看着,也觉得咱家不讲究……”
林千河拎着半袋子白面从厨房出来,从儿子媳妇的门口过的时候听了孙女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哼了一声:“还不如个孩子明白事。”
他拿着面是去看疙瘩的。
林新秀就跺脚:“那一下,要是砍在我的脑袋上……”
运气不好就要了命,运气好点……也至少也是破相了。这要是个姑娘家脸上有个大疤,这……别说挑拣了,只怕聋子瘸子都未必看的上了。
林秀妈这才嘟囔了一声什么,然后就道:“你别管,就在家呆着,我去瞧瞧……”
到的时候,见里面围的里三圈外三圈的,虎妞跟金老四都在。
林雨桐和四爷是被李月芬拉来了,一看这额头上皮肉翻着,也是吓了一跳。
刘铃铛气的啊:“这孩子,就是不剩下,他爸可就他一根独苗,你说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是啊!怕的就是这个。
其实刘铃铛没说的是:这个傻小子,都不知道人家姑娘是个啥意思,就替人家挡了这么一下。这要是人家乐意,咱还算得了一媳妇,也没算是白挨,可这要是不乐意,那可真是白挨了。
她这么跟林雨桐嘀咕,林雨桐就说:“你也太把自家看的低了。疙瘩这条件,真要说找一农村户口的姑娘,上赶着的好姑娘不知道有多少。”
刘铃铛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怕这孩子一根筋。”
正说着话呢,林千河和新秀的爸妈一前一后的就都来了。饶是心里有准备,这被这伤口吓的不轻。心里都想着,这要是一下子打在自家孩子的头上,这还了得。
林千河就跟四爷说着:“疙瘩这孩子,是救了我们新秀的命了。这孩子的实诚劲啊,我就是喜欢。”
新秀妈哪里听不出公公的意思,他这是乐意的很。她心里不自在:“可不是,这孩子真是实诚!”她捅了捅男人,“药费啥的我们都出。要是不嫌弃,咱们结个干亲,把疙瘩认在我们两口子名下。我们多个干儿子,孩子多了干爹干妈。放心,将来孩子娶媳妇,聘礼我们这当干爹干妈的出。”
话才落下,李月芬就拿着一边的盐水瓶直接朝对方扔过去。要是躲的利索,这真给砸在脑门上了。
林雨桐给气的,以前这林千河家的儿媳妇还真是……直接。
刘铃铛的脸一下子就冷了,只说:“亲家叔,咱们疙瘩命硬,一般人压不住。这干亲一事就算了。你们回吧,眼睛也没瞎,鼻子也没下来,就是额头上留了疤了。这算是救人了,回头给个表彰啥的,我们疙瘩拿到单位,兴许还有点用的。”
至于东西,面粉啊,鸡蛋的,都留下了。
把林千河弄的尴尬,朝林雨桐看。林雨桐在一边伸手帮着宋璐扶着伤口的地方,便于她缝合,根本就没看他。一边娘家的堂亲,一边夫家的嫡亲,向着谁不向着谁,这不是很明白吗?关键是,林千河这儿媳妇,不怎么地道。这边救了人,不是什么都没说吗?她这一上来又是认干儿子的,又是说给人家孩子娶媳妇的,说句实在话,金家没钱给孩子娶媳妇吗?稀罕她家那几个钱吗?
再退一步说,这边万一真要是上门提亲了,完了你家要是不乐意,委婉的提一下,这也是个意思。可这一上来,啥话也不说的,就来这一出,这是几个意思啊?认你们当干爹干妈还是人家高攀了呗,是霍出命救你们家闺女才攀上的。
这谁乐意?
就是林雨桐听着这话也不怎么高兴。
林千河是个要脸的人,儿媳妇没给做脸,老人家的脸也觉得没地方放。饶是那么一个什么都来得的人,这会子也接不上话,又有李月芬推搡,他只能一个劲的说:“老嫂子,您看这事给闹的,儿孙不争气,您就见谅见谅……”
本来不算是坏事的事,愣是闹了不欢而散。
林雨桐都能觉得疙瘩的肩膀都塌下来了,大小伙子了,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抱着几分希翼的心,这会子打击的一旦也不剩了。
但这会子不是关注这个时候,刘铃铛关心的事:“伤口不要紧吧?不会伤到脑子里面吧。”
“没事,别耽搁,一会子就去打破伤风的针,这个别耽搁。”说着,又给开了止疼片,“疼的厉害了,吃点。千万不能叫伤口见水。药要一天一换,准点过来。”
最后是端阳开始公社的车,跟朝阳一起,陪着疙瘩去城里打针的。
林雨桐和四爷把李月芬送回去,转身回来的时候,就见林千河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
“六叔。”林雨桐叫了一声,叫把人往屋里让:“屋里坐。”
林千河跟着进去就叹气:“都不好意思上门,这事给闹的。”
林雨桐给倒茶,林千河就跟四爷坐沙发上说话。
林千河说他家的儿子儿媳妇:“……猪油蒙了心的。跟你们两口子说句掏心掏肺的话,我是真瞧上疙瘩了。也不怕人笑话,我们家孩子那性子,也就弄摆布老实孩子。况且,看的出来,疙瘩是真稀罕新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