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能看明白这一点,那就更瞒不过四爷的眼睛了。
他无视一道道上下打量的眼睛,直接走过去,“还以为迟到了。还好还好,不是最后一个。”
竟是把有人不听号令的事说到了明面上。
这些人有些眯起眼睛,有些两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心里都升起了一种‘这可不是个善茬’的想法。
常青哈哈就笑,拍了拍边上的椅子:“坐坐坐!过来坐,坐老哥边上。”
其实这种圆桌的安排,是两边不讨好的。圆桌的安排,忽略了主次,自然也就忽略了尊卑。这要真是张凯文来了,心里得想着,这还是不想承认自己呗。要不然,这位置不能这么排!他该坐主位才是。而另一方,这些长老心里也未必都舒服。他们还没承认这个小少爷呢,然后一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小子,就想跟他们平起平坐,凭什么?
只看这些人的表情,就不难看出他们真实的想法。
四爷还是在常青边上坐了,林雨桐坐在四爷的另一边。
常青就跟四爷说:“八位元老都是知道你身份的人,能记得当年的事的,也就是跟着义父的老兄弟了。小老弟啊,给几位长辈见礼。”
四爷朝这些拱手,算是见过礼了。手没没收胡来,一个枯瘦的老者就摆手:“见礼就算了。这到底是不是老会长的小公子,可还没有定数了。不能因为老会长不在了,是个人都能上门来认亲的。这恐怕不合适。”
常青就道:“仁叔,您看您这话说的……错不了的。当年的事,可就咱们这几个人知道。老夫人那边,总不会平白找这么个人来冒充。”
言下之意: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要是真的,认下没错。这要是假的,必然是这些老兄弟里有人有想法,有人想借着这事生事。既然是老兄弟的想法,那这事就还能斟酌。
毕竟,新会长上任之后,这些老兄弟可都得退居二线了。
之前各自有各自掌控的场子,如今真正赚钱的场子都被收回去不少。这每天损失的都是钱,很多很多的钱。这人啊,一天收入一万的日子过惯了,叫你过一天只收入一千的日子,别说,真心过不了的。
常青这么一说,这位仁叔就不说话了。闭着眼睛向后一靠,搞不清楚是个什么态度。
他不说话了,那边一位手里拿着折扇带着眼睛的却道:“如果兄弟们是有什么想法的,就赶紧说出来。大家有事商量着办。要不然,可千万别被什么人给钻了空子。谁知道这位不是雷子条子,是不是哪一边的线人。”
说着,他从身上就掏出一把枪来,‘啪’一声拍在桌子上,“我等半个小时,要真不是咱们兄弟们哪一个弄来的人,那咱再说话。”
这边的话才落下,外面就传来笑声:“礼哥啊,你这脾气可不小。一看你掏枪,小弟我这心肝儿就乱颤啊。”这人一身花衣服。绿蓝花色的短袖,红绿相间的短裤,夹板拖鞋,一路的踢踢踏踏的。个子不高,长的有几分猥琐。年纪得有个四十来岁吧,在这一伙子里,算是比较年轻的。这么年轻的元老级别的人物,肯定就不是善茬子。这人眼睛不老实,先看的不是四爷,反倒是林雨桐。一副见到漂亮姑娘就找不到北的样儿,就这几步的路,朝林雨桐飞了好几个眼。
“阿勇啊!”常青脸上的笑收了收:“今儿可又来晚了。”
“没办法没办法啊!”被称为阿勇的人却始终笑嘻嘻的,哪怕是做出一副苦笑的样子,那眼里也是带着看不清深浅的笑意:“本来副会长亲自下了帖子了,我这从昨天开始,就准备着呢。专门叫人给我送了衣服,又特意的挑了这么一身好看的。就等着今儿晚上的好宴呢。结果谁知道会长专门请了我过去,一耽搁二耽搁,就等到现在了。”说着,又是嘿嘿的一笑,然后朝一边站着的人招呼:“小乙,人都齐了,怎么还不上菜啊!”
原来之前带路的人,叫做小乙。
林雨桐朝小乙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跟笑嘻嘻的阿勇对视了一眼。她收回视线,那边阿勇却起身了,端了一杯酒过来,趴在林雨桐座位的椅背上:“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长的真好看。”说着,把酒杯放在林雨桐的面前,“我请你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常青的声音都冷起来了:“阿勇!你是做长辈的,像个什么样子。”
“哎呦!”阿勇走路一扭两扭三扭的,扭了过去:“这个时候,知道我是长辈了。既然我是长辈,你怎么不叫一声勇叔听听?”他‘嘁’了一声,“你叫老会长一声义父,我叫老会长一声大哥。说起这位小公子了,你知道我是长辈,怎么到你这里,你就不记得我是你的长辈呢?”他的嘴嘟起来,像是跟谁怄气似的,冷哼了一声,又走到林雨桐的后面,却也不趴在椅背上了,而是戳了戳了林雨桐另一边的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冷脸汉子:“义哥,让让坐嘛,我可是很长时间没看见这么漂亮的后背了,亲近亲近嘛。”
这位义哥像是躲瘟疫似的:“……让……让……让……我……我……我让还不行……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戳人家嘛。”阿勇夸张的把结巴的话接完,屁股一扭,把结巴义哥给怼走了。然后挨着林雨桐坐了,他伸出双手,放到林雨桐的面前:“好看不好看?”
双手骨节分明,本来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偏偏十个手指的指甲全都留的尖尖的,染的红红的。林雨桐的手微微一紧,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林雨桐是没有留那么长的指甲的,更没有美甲。就是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
她微微一笑,也坦然的伸出自己的双手,正反两面都摊开来:“这指甲油可不是好东西,我还是建议少使用或者压根就不要使用。”
阿勇点了点林雨桐,笑的分外的夸张:“……有道理。”说着,他的声音小了起来:“可我这指甲油,可不是一般的指甲油。你知道我这指甲油为什么这么红这么亮吗?”
林雨桐摇头:“愿闻其详。”
“我这指甲油,之所以这么油,这因为用了人油?”说着,故作神秘的道:“知道什么叫人油吗?”
“人油啊?”林雨桐也神秘的道:“活着时候自然是不能取下板油的吧。那这必然是人死后炼制出来的尸油!我再猜猜,您这指甲这么红,那肯定是泡在人血里七七四十九天,成了这样的?要不然,就是连着杀了七七四十九个人,掏了七七四十九颗心脏,才染成这样的。哎呦呦,这指甲,只怕是见着要减寿,挨着得要命吧。”
阿勇看着林雨桐嘴张的大大的,然后拍着桌子拍着大腿,笑的前仰后跌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流着流着就拿出绣着小花的手帕翘着兰花指细细的擦:“这小丫头……”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嗔痴,然后给出结论:“可真调皮!”说着,点了点林雨桐:“淘气!”
才还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转脸就又冷着脸,对着常青似笑非笑:“副会长啊!这小少爷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个小丫头,可不简单。她胆子大的很呢!谁家的官家小姐,这么大的胆子。说起杀人,说起剜心挖肝的事,她比我都熟。”
“副会长啊,我们是不是真的,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林雨桐接过话茬:“不过,您身边的耳朵可也太多了。这才说了的话,人家转眼就知道了。假的不可怕,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可怕。这总归是会防着的。就怕这真的,真的真真的这种,叫人防不胜防。”
这边话说完,常青还没说话了,阿勇就翘着又尖又红的手指,指着林雨桐:“哎呀呀!小姑娘够记仇的,我才说了她的坏话,她就来挑拨离间。”他又起身,走到常青的身后,从后面抱住常青的脖子:“人家是常青的小叔叔啦,怎么会害小常青呢?”
常青的脸色变的铁青,伸手扒拉开阿勇:“老八,坐回去!”
“哼!”阿勇一扭二摇的又坐回去,却又不再说话了。
常青这才扭脸看在坐的:“几位都是长辈,我再最后问一遍,这位小少爷突然回来,不管是真是假,跟诸位有没有关系?”
八个人都没有说话,足足等了五分钟,依旧是没人说话。
之前说话的礼叔,就将桌上的枪重新拿出来,对准了林雨桐:“刚才阿勇提醒的对!这小丫头可不是一般的小丫头。什么官家小姐?官家小姐是这样吗?”
林雨桐挑眉:“就跟你们见过官家小姐似的?哦!对了!新安会的老夫人嘛,在你们看来,那就是官家小姐了!”
这是讽刺了!
一个秘书的司机的女儿,说出来不够寒碜的。
常青无奈的摆手:“礼叔,稍安勿躁!您老这脾气,怎么到现在都不改?快把枪收起来。”
阿勇耻笑:“啧啧啧!也就这点能耐了。看看你,看看人家俩孩子。人家就两人来咱们这地盘,人家都不怕,你怕什么。外面那么多人守着呢,还用你掏枪……没看见人家光明正大,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吗?要是这么说……其实,我这会子倒是觉得,这小子说不定真就是老会长的风流债了。”说着,才猛的想起来什么,扭脸朝四爷看过去:“嘿,我说!我们这都有拔枪的了,我才想起来,从我进来,你就没说过话吧?嘿嘿……好小子,沉得住气!”
他的话叫众人的视线都聚拢过来,四爷的手放在桌子轻轻的敲着:“……诸位都是帮会的元老,帮会的利益大于一切。我是不是张文昌的儿子,真的要紧吗?张龙威倒是张文昌铁板钉钉的儿子,可他如今的作为,如果危害到了帮会的利益,那么,诸位会怎么做呢?相反,我如果不是张文昌的儿子,可我能帮会带来利益,那么,诸位又会怎么做呢?说老说去,不过是一句话,‘谁跟钱有仇呢?’。”
常青这才道:“徐秘书跟大公子交恶的事,诸位也应该有所耳闻。可包括我在内的诸位,谁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