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梁露出几分恍然之色:“原来是薛家。”他拱手还礼:“听家母提起过。”其实是老嬷嬷说的,他都一一记住了。这会子又问:“姨妈可好?姨丈可好?余家远在边陲,少有消息往来,家母去世,我们兄妹又一直在守孝,没给长辈问安,实在是失礼。”
薛三就一愣,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跟着贾家那边家自家太太姨妈,叫自家老爷姨丈原也没错。当成是客气话也行,当成是逢迎也可。他倒是一时之间拿不准这余家的老底了。说一路上窘迫吧,但也未必。一个少年带俩女子出来,要是不低调些,在路上得被人生吞活剥了。父亲能是做官的,家里肯定也是有些底子的。至于为什么不带着仆从,那这兵荒马乱的,啥情况都可能有。
但这都不是自己要关注,只确认过这就是贾家的姻亲余家的孩子之后,就行了。如今把表礼送上一份,回去跟太太说的时候,也知道自家在外面没有叫薛家失礼,那得来的好处便不是一星半天。
所以,客气的很,坚持要给表礼。
余梁呢,也就坦然受了:“如今也不方便,等到了京城,打发人去给姨妈问安。”
两人又站在外面说了一会子话,这薛三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他们的商号跟镖局的关系。
然后余梁顺着台阶下来,双方相谈甚欢,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镖局绝口不提要剩下的银子的事,倒是把之前的银子叫送回来了,但是余梁也没接,这要接了可就跌份了,不是大家子的做派。不过这一路上的食宿,那边给安排了,既然安排了,就就坦然受了。邵华路上的时候小心的打开表礼看了,里面是茶叶一罐,蜜饯一匣,点心一封,再有十两的金元宝一个。
邵华将这表礼叫林雨桐看:“是不是给的重了?”
这对于薛家而言,只是中规中矩的表礼罢了。
“不多。”林雨桐就说:“等安顿下来了,想办法还回去便是了。”
剩下的这一路上,走的就舒坦多了。路过一些繁华的地方,姑嫂两人还能下来转转,余梁更是能够出去走走看看。回来也常是点心之类的小东西往回买。夹了几身料子在里面,也不会叫人显得突兀。
三个人什么都没带,换洗的衣裳也没有。这买了料子,姑嫂俩在路上赶着缝制,到了地方,一人好歹有一身体面的衣裳穿。这到哪里不都是先敬衣裳后敬人的?
这些料子,都是多少有些瑕疵的上等的好料子,做的时候费点心思,把瑕疵遮住了,穿出去谁也不敢说不好。
一到登州,余梁就跟人家告辞,这说是要去拜访父亲的故友,不敢耽搁。
人家假意客气几句,帮着叫了车,就把人给送走了。
可登州哪里有什么余鉴的故交?
上了车,余梁报了一个酒楼的字号,酒楼自然是登州一等一的酒楼,这还是他听那些来往的行商说的。第一次来,就报了这个字号,车夫就有数了,觉得人家莫不是就约好的或者是去吃饭打尖的。
车夫是薛三给叫的,自然是薛家的人。这么回去一禀报,那边听听也就罢了。
可三人上了顶好的酒楼,余梁和邵华就心疼的抽抽。这里面的东西也不便宜。进来好进来,可不点菜就这么走了,到底不好。
茶点是免费的,送上来一盘子。林雨桐捡了吃了,然后皱眉,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咽下去:“哥哥叫我来的这是什么地方?油面的果子油都浸透了,腻的很。”捧起茶来抿了一口,又皱眉:“不是明前的茶?”
哎呦!就差了那么几天。
小伙计陪着笑:“您多担待。”
别看穿的不起眼,但这实打实的行家。
林雨桐直接起身:“算了,还是回去吃吧。”
余梁一脸的无奈,给小伙计扔了一两的银子,拉着邵华就出去了。
小伙计笑的殷勤:“小的给您叫车。”
上了马车,余梁就道:“城外流云寺。”
路上的时候,余梁不停的打量林雨桐,因着外面有车夫,他也不好问妹妹如何会品茶的。
林雨桐知道他想问什么,只说是猜的:“哥哥不是说过,今年的明前茶价儿涨了一番。”
余梁恍然,对的!价高了,免费的茶点当然不是明前茶。至于是什么,林雨桐只摊手:“我怎么知道?肯定不是明前茶就对了。”
余梁释然,跟着就笑:“知道了,靠着歇会儿。”
林雨桐真闭眼歇着去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余梁会选择流云寺,不过这段日子,观察下来,觉得他不是那没谱的人,因此她也不问。
这等到了地方林雨桐才知道,山下的集市也繁华,也有些小客栈。这地方暂时落脚的话,生活成本不高。
她看了看一直被邵华带在身上的余贾氏的牌位,就道:“顺便寄放母亲的牌位。”
如此,名正言顺的在这里呆着,而且呆上多久都行。
时间紧三五七天,是个心意。住上一年,都能说是给去世的人祈福。
没有依靠的少年,带着妻子妹妹,算计来算计去的,其实还是怕被人小看了去。以后要在京城立足,要给妹妹说亲事,就不能叫人觉得他们是上门打秋风的破落户。
余梁对着妹妹笑笑:“小妹也懂事了。”
到了地方,找了客栈,明显便宜多了。二两银子,可以包个小跨院在里面住一个月。客栈还专门给个粗使的婆子使唤。
姑嫂两人烧热水,做饭,准备安置下来。
余梁呢,去外面买家常用的东西。可等东西一回来,邵华就白了脸。
这也太多了。
从看起来不怎么样的马车,到铺盖被褥,到家常的衣裳每人四五身,再到洗漱用的东西,从澡豆到铜盆,大面上是什么都有的。
有那婆子在,邵华没问。直到吃完饭了,她才忍不住:“这么多东西,只怕银子花的差不多了。”
是差不多了。
余梁将银子都掏出来:“不足二十两了。”
这可怎么办?
余梁就道:“我出去打听了,原来想着,手里那点钱,在乡下找个地方,买上几十亩地,带着个小院子,暂时安顿下来再说。可这一打听才知道,别说登州了,就是从登州往更远的地方走一天,也别想买到地。除了祖传下来的地,剩下的都是大户人家的。”
这样的身份,想在小村子里安置都不容易。哪怕去山林里猫着,也得看着山林有主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