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妃以为是皇后的意思,在外面应了一声,就打发人去了。
里面皇后顾不得想以后,只说眼前。只要现在不烧过来,那就先不管。横竖偏僻,跟大的宫殿群还隔着河道。人工开凿的河道不宽,但是火想要燃烧过来却也不容易。真正厉害的其实是这场大火引来的宫内大乱。都忙着去救火,还不定就被什么人给钻了空子。到那时候,烧起来的恐怕就不是那个已经荒废在那里的哪怕具有特别意义的东宫了。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抓紧床单,这次是真真的放心下来了:“拜托你了……”
语气又郑重很多。
林雨桐叫几个丫头用侧殿的茶炉去烧热水,能烧多少是多少。这边只叫奶嬷嬷协助着,把剪刀这些东西拿过来,放在火上烤着帮着消毒。她呢,一边帮着摁着穴位助产,一边跟皇后说话:“也差不多九个月了,不算是早产。孩子很好,娘娘放缓了呼吸……”
没有正经的产婆,能叫人放心吗?
这位夫人虽然生过,可也就生过一个而已。
但她这种镇定,还是叫皇后缓了缓,听着外面已经没有了嘈杂之声,她越发的放心,哪怕是疼的满身的汗,也咬着牙,没有大声的叫出来。
这个国母当的不容易,她不叫不喊不嚷,外面的人心就是稳的。
这个孩子因为林雨桐的助产,并没有太叫他的母亲受磨难。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一个健康的男婴来到这世上,林雨桐剪断了脐带,掏出孩子口里的东西之后,就听‘哇’的一声,宏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宫殿。
林雨桐忙道:“嫡皇子出生了。”
皇后侧着头,头发散乱的贴在脸上,她睁开眼睛,看着被林雨桐举着的脏兮兮的孩子,急切的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
林雨桐笑着将孩子双腿中间的小牛牛露出来给皇后看,皇后这才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眼泪顺着眼角决堤而下。
奶嬷嬷跪下,阿弥陀佛的谢着,恨不能把漫天的神佛都谢一遍。
林雨桐给孩子擦洗干净,又把孩子的衣服被褥检查了一遍,给孩子穿戴好。那边,奶嬷嬷带着丫头已经在给皇后做清理了。
才收拾停当,里面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出来,外面就传来惊喜的声音:“皇上回来了——皇上回来了……”
“皇后,是朕!”这一声一出,皇后整个人都软了,指了指大门:“开门去——”
大殿的门被缓缓打开,正隆帝一身戎装的走了进来。林雨桐还真有点恍惚,像!太像了!
她抱着孩子,福了福身。
正隆帝说了一声免礼,就急切的朝皇后看去,见皇后一切都好,这才舒了一口气:“辛苦了!这次的事,你处理的很好。”
皇后只笑了笑,朝林雨桐指了指:“多亏了贾夫人,咱们的皇子才平安无事……”
正隆帝这才意识到:孩子生了!还生了儿子。
那脸上的笑意,几乎是迸射了出来,站起来就朝孩子看过来。林雨桐将孩子交给皇后的奶嬷嬷,这才慢慢的退出来。
这个时候,也该是功成身退了。
果然,四爷就在外面等着。见林雨桐无恙,就伸出手拉她,然后跟忠顺王说了一声:“我送拙荆回家,马上就回来。”
忠顺王正跟总管太监说话,朝四爷点点头:“速去速回。”
两口子出了宫,才上了马车。到了车上林雨桐才把宫里的事情前后经过跟四爷说了一遍:“……这事跟贾元春无关,但她未必就事先不知情。”
皇后这肚子里的孩子,宫里的妃嫔没几个高兴她生下来的。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林雨桐的猜测。贾元春那边,完全可以不认。这个事情摁不住手,就是白搭。
四爷只道:“宫里的事情,能掺和的也就这么多了。把该做的做了,其他的,外臣不好参与。”
外臣不好参与,那做什么这种事还要叫你早去早回?
四爷就笑:“被太上皇打发过来,叫看看发生了什么,回去好给老人家汇报的。”
哦!
只带着眼睛耳朵,不带嘴巴的。
行吧!有差事就去忙差事吧。四爷把林雨桐送到家,也没进去。孩子今儿不在家,被送到余家去了,叫邵华看着呢。孩子跟舅舅舅妈和表哥过节去了。
幼娘呢?先去看了钱氏和贾数,又被贾瑕和齐氏接到书院小住去了。齐氏说,张家的哥儿偶尔会去书院那边请教学问。她寻思着,是不是能叫两人远远的见上一面。
山上的地方大,也能出去玩。林雨桐见幼娘从大院子换到小院子,也没几乎出去玩过。齐氏叫了,干脆就叫去了。那边也一样是哥哥嫂子,刚好叫齐氏和幼娘培养培养感情,只一说她就放行了。
如今自己回家来,四爷又去忙了,也只剩下她一个主子。
梳洗完了,吃了一碗面条,早早的歇下了。四爷晚上估摸着是别想回来了。
正隆帝因为嫡皇子的出生而带来的喜悦,才压下心里的愤怒,可看着烧成那个样子的东宫,怒火又烧了起来。他冷哼一声:“朕对那一脉,还不够宽容?查!严查到底!”
四爷本来不想说话的,但想想桐桐费力保下来的嫡皇子,还是道:“皇上三思。烧的是东宫,可同一晚,嫡皇子降生了。”
这话正隆帝先是没明白什么意思,但紧跟着就蓦然变色。
细想想两件事,岂不是说:嫡皇子降生了,东宫才烧了。这莫不是嫡皇子不配东宫之位,乃是上天示警?
要是如此想的话,就不光是忠义亲王那一脉做手脚的问题了,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宫里的妃嫔们,手脚只怕未必那么干净。
“其心可诛!”正隆帝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心里有些后怕。又问四爷:“以爱卿之见,当如何?”
“昨夜,嫡皇子降生,红光满室,竟化作星辰,落入东宫。”四爷说的一本正经,就跟他亲见一般:“……只不过看守门户的太监被异象所惊,失手打落了灯笼,不过是场意外而已。嫡皇子降生,乃是祥瑞。陛下要大赦天下,明年春闱可增加录取名额,以示普天同庆……”
将这一场祸起萧墙的事端,先这么遮掩过去。然后再慢慢的查证,不能引起慌乱和宫外无端的猜测。
正隆帝的眼神马上清明了起来,没错,只有如此,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至于无形中抬高了嫡皇子,只差没册封为太子……这事,如今且顾不得了。况且,若是嫡子贤明,他有什么理由去册封别的皇子为太子?
这事如今,压根就不是正隆帝现在所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