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父王知道的话,杨元贞是非死不可的。以母亲的性子,活不了了。如果母亲没了,父王会如何,自己又会如何?
与其让父王知道母亲选择离开,倒不如暂时叫父王以为母妃只是失踪了。
许是将来母亲会改主意?许是将来父王不会那么伤心?
总之,眼前的死局必须有人避开,否则真不敢想象。
不管怎么样,不能叫父王查出母妃的去向。
他喊着车夫:“把马车先赶出去……”看着马车离开,他拿着火把,围着这一圈,只要有干柴的地方,都点起来,烧了这片林子最好。
穆念慈就扒在车窗上,朝外看,直到完颜康赶过来上了马车,才真真的松了一口气。此时,远处的林子冒起浓烟,眼看火势滚滚而起。
完颜康上了马车,在角落的两个丫头身上看了一眼,叫穆念慈:“把两人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娘换上。”
穆念慈看着完颜康近乎于冷酷的脸,什么也没说,只照做了。
包惜弱还是那么一副样子,对着丈夫要换衣裳,还羞怯的红了脸。
杨铁心看着背对着他们的儿子,这个时候才找回一点理智:“……康儿……完颜康……母妃……”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到了镇子的时候,才是中午。穆念慈下马车,身后跟着一个丫头。而杨元贞和完颜康,都戴了车夫在进入镇子之后顺手给买的两个斗笠,而那几个下人,早被塞到在路边买的几个箱子里了。
码头上人来人往,看见穆念慈的,还有人打招呼,说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跟着常送鱼去县里的老海,身后跟个丫头,再后面跟俩带着斗笠的护卫。还随身带了几个箱子,老海叫渔民搭把手,抬了箱子给放到船上。
船离开码头,完颜康才松了一口气。他摘了斗笠,看向包惜弱:“娘,你当真不想回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康儿!”包惜弱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康儿,这是你爹,是你亲爹……”
“那这十多年来,您怎么不提一句?”完颜康抽出手来,容色也更加冷冽,“您告诉我一声也好啊!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父亲来……押着我就得叫我认爹。您想过当时你要是跟他走了,会是什么结果吗?”
“他是你爹,你亲爹。”包惜弱眼泪刷刷的流,“不管什么结果,我们一家人都要在一起。”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完颜康抿嘴:“那就是说,您不是不知道结果,是吧?”
大金国的六王爷,脸是那么好打的!?您这么做,置父王于何地?他会成为天下最大的笑话。您毁的只是他的名声?打的只是他的脸吗?您是绝了他往上走的路了!
要是被父王发现了,杨元贞是必死的。就连您这个王妃,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幽禁。那您想过我吗?我的处境该多尴尬!
王府是我的家,王爷是我的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天下这么大,哪里能容我?
说的简单,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可我活的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死?
生下我不是我能左右的,要找死好歹问问我的意思?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不由的道:“要死你们随意,我觉着活着挺好。”
杨铁心大怒:“混账东西!有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的吗?”
完颜康的嘴角露出几分嘲讽,将脸撇向一边,幸而他早跟此人认识,也对此人有过了解,要不然,真恨不能一掌过去拍死他干脆。
他这会子没时间跟这个人纠缠,在他眼里,这个男人脑子压根就不好使。他只跟穆念慈商量:“这两人包括那三个下人,都在寨子里呆着。不要踏出寨子一步,这个,你能做到吗?能做到就说能做到,做不到就说做不到。你要知道他们一旦踏出这里,便是死路一条。这事容不得一点马虎。”
穆念慈点头:“我飞鸽传书给嫂嫂。她会下令的!这寨子……进去不易,出来……更不易!”说着,就看向杨铁心,“但是……爹爹他还是宁德公……”
不能总在这里呆着吧!
完颜康不说话,扭脸看向杨铁心:“两个选择,一,做你的宁德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叫我母亲离开。这对你有好处。二,进了寨子,一辈子就别出来。从此以后种地打渔,躲在世外桃源里过一辈子去。”
杨铁心皱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十八年来,我化名穆易流落江湖,四处找你和你娘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我也能……”
“你也能什么?”完颜康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你是不是还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你说你找了十八年,可我娘在赵王府做了十八年的王妃,我生下来就是赵王府的世子。如今,你在金国的地盘上,拐走了金国的赵王妃。你竟然还觉得我们能在一起,然后还畅想以后……你这宁德公,别忘了是怎么来的。你这三县的人马,顶个什么用?辛苦搭好的台子,费了先生多少心血。结果呢?你不管不顾就来了这么一出。你知不知道,只要父王一个传信过去,剩下的那九公就能马上扑过来,把这三县撕个粉碎。是!你们是不怕死!可战火一起,这三县得多少人丧命?怎么?那时候又该骂金狗没有人性了?一句话把你的罪过都推过去……”
穆念慈拉了拉完颜康:“行了,别说了!”
完颜康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看向这男人,见他还是一脸的迷茫,就冷笑一声:“现在我把话都说完了,该怎么选,你自己说了算。”
包惜弱眼泪无声的流:“铁哥,我对不起你。”我一个女人,我还怀着孩子……又直接被六王爷救了,他又不放人,我能怎么办呢?
但到底是我对不住你啊!
杨铁心拉住穆念慈:“不要这么说,你以为我死了,保住了我杨家的骨血,忍辱负重的把孩子拉扯大,我要是怪你……那才真真不算个男人!”
“铁哥!”包惜弱一下子扑到杨铁心的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杨铁心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看向儿子:“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但是,你母亲是我的妻子,我不会答应她回去……”
“那你就是打算在寨子里终老此生了?”完颜康这么问说。
杨铁心面色就复杂起来:“也不行,我答应了一人,我的使命没完成之前,我不能就此隐居。”
“那你想如何?”完颜康的拳头在袖子里又慢慢的攥紧。
“将你娘安顿在寨子里,我还得回去……”他这么说完,完颜康就几乎暴怒而起,“怎么?舍不得这宁德公了!舍不得快要到手的功名利禄了!若是你说一句什么都抛下愿意跟我娘从此以后隐居山寨,不问世事,我还高看你两眼……”
“完颜康,你这说的是什么?”穆念慈也跟着起身,“爹不是不想找个地方过清净日子,实在是……”
完颜康就看着穆念慈,等着她说到底是什么。
结果杨铁心厉声道:“念慈,不要跟他说。他就是认准了金人为爹,你听他口口声声,一句一个父王的,不过是怪我没早死了,搅和的他做不成金国的小世子……”
“是又如何?”完颜康怒目而视,“我不该怪吗?我生下来就是金人,我爹就是完颜洪烈。十多年来,没一个人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是金人,站在金人的立场上看待宋人。我所做所为,无愧于一个金人。但是你们现在告诉我说,我是宋人。我不认爹是错,难道一脚踹开养我疼我爱重我的父王,我就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