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经放出,惊动了不少人,连刘阁老都转成派了人去问候了如意的伤势。如意没想到当日夜宴之后,刘阁老还能这般记挂她,难不成他对那晚的夜宴当真很满意?
其实不只是刘阁老,就说沈远辉和柳绍轩都有些关注如意。沈远辉是的确见识过如意的本事,而柳绍轩这是听沈远辉不吝辞藻一遍又一遍的夸赞之后生生的给听出好奇来的。
而如意与这两人再次见面,是在镇上的郑府。
沈远辉听说郑老爷身体不适,特地带来了他们随行带着的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珍贵药材。
如意是大大方方受了裴玉容的邀请在郑府小住,见到沈远辉和柳绍轩二人的时候,倒也不陌生,熟络的打了招呼,而在看到两人送来的珍贵药材的时候,她笑道:“几位果真是贵人,随手一出的东西都这般珍贵。这里的药材只怕是千金难求了。”
沈远辉并未将如意的调笑当做失礼之举,反倒一并调笑起来:“姑娘言重了,要真论奢华,只怕我和绍轩捆在一起都比不过覃大人。”
听到覃如海的名字,如意心中一动,她有意无意的问道:“难不成覃大人的饮食更加金贵?”
柳绍轩一贯冷清,这会儿似乎也感觉到如意的亲和,破天荒的说了一句:“光是每日的千年人参的价钱,只怕都能盖出一个东桥镇来了。”
几个人都是玩笑话,关起门来说着笑一笑,不过对如意来说,就不只是玩笑了。
郑泽一直留在作坊,连月娘似乎都是得了什么指令,平日里很少出来走动,如意小住的几日,白日里几乎不会见到月娘,可是一旦她出现,周围一定会有一股子噬魂夺魄的香气!
如意的手已经“好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她将麦冬豌豆冻、石斛茶、清咽茶和金银花麦门冬蛋的做法都教给了裴玉容,只让她按着郑老爷的喜好来做着给他吃,裴玉容也学的极为认真用心,她每日最大的精力仿佛都用在了照顾郑老爷身上,无论是郑泽抬了新姨娘还是作坊里的事情,她连问也不问。
一切仿佛都各行其道的运转着。郑泽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连如意到了郑府,他都没能抽出空过来看看,如意也越发确定他如今是分身不遐了。且每每郑泽一回来,月娘必然就要去他的院子走一走,依照特技情报员江承烨江世子的窃听报告,月娘自从进了郑家,时不时的都回去百味楼周围的酒楼坐一坐,而那时候,就是李恒才来跟她套郑泽消息的时候。
如意的确有些佩服月娘,她这样的女人,能玩转在几个男人之间游刃有余,实在是种本事。而如今来看,她的确是帮着郑泽反将李恒才,而她和郑泽之间,也的确没有暧昧。
江承烨每每汇报完了,就带着她上屋顶看星星看夜景,如意依旧是那么怕高,渐渐地她就摸出一点道理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是看上了她怕高这一点,所以才方便吃豆腐!对于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耍流氓,如意出了哭笑不得,也着实觉得心里甜甜的。
自从如意在郑府小住之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恒才那里,对此,李恒才什么也没说,仿佛已经有了什么打算。如意从月娘那里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多么大的惊讶。
而月娘每每有意无意的打听如意究竟是为什么要到郑府小住,如意总是一笑带过,并不多做解释,平日里,她从不会主动招惹月娘,久而久之,两人倒真的像是各行其是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夜,江承烨照旧带着如意上屋顶吃豆腐看星星,俩个人不过刚刚落座,如意的目光就望到了另一处。望了一会儿,果真就在那朱红回廊的一头出现了微弱的灯笼火光,这团火光一路行至裴玉容的院子门口,便不再前行。
如意一时间看的有些出神,忽的,下巴似乎被谁给捏住,紧接着脑袋也被转了过来,对上了江承烨略显不满的目光。
江承烨朝着不远处的火光抬了抬下巴:“好看吗?”
如意将自己的下巴从他的手里退出来,说:“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好几天了,一直都是这样!”
江承烨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可如意不一样,她再次转过头,看着那个举着灯笼的男人在裴玉容的院子前面站了很久,每当他看到院里屋中的灯火灭了,他才会转身往回走。
如意一直觉得,郑泽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在她看来,裴玉容根本没必要牺牲幸福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为这样的男人让自己的手涨了血腥。江承烨曾经说过,裴玉容是曾经为宫中进贡天下珍馐的裴家大小姐,随后裴家败落,郑泽娶妻,郑家崛起。这一连串,就像是一个早就预演好的阴谋一样。
裴玉容绝不是一个蠢顿的女人,连如意都觉得不对劲的事情,难道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可是,在这暗夜之中,提着一盏灯光微弱的灯笼在裴玉容院子门口一站就是一个晚上的郑泽,让如意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如果要动郑泽,兴许会牵扯到背后掌控着他的那股权力,更有可能会牵扯到当年的那件事情,以及裴玉容。
如意收回目光,望向江承烨:“如果一个男人做错了很多事情,却只是因为深爱,你觉得,这可以当做赎罪的理由吗?”
江承烨微微抬起头看着星空,凉凉的给了如意六个字:“错了就是错了。”
如意怔了怔,她转过头望向那一侧的时候,灯火已经不见了,暗夜中,也找不到那个静静伫立的男人的身影了。
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力道,将如意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江承烨依旧是看着星星,说:“倘若有一日,我也做错了什么,你会如何?”
如意转过头看他一眼,轻笑一声:“程公子,你想给我一个暗示还是如何?我会如何?你刚才的话,我回赠给你!”
夜风有些凉,坐在屋顶上的一男一女就这样披着一张薄被,将两个人都裹在一起,仿佛是为了这一刻的静谧美好,整个院落都变得安静无声。
裴玉容依旧是忙着照顾郑老爷,可郑老爷心中有事,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养病。如意在一旁帮着忙,隐隐察觉出了些不对劲。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裴玉容因为照顾公公而有些心力交瘁,所以没有注意到,每回郑老爷一副有话想要告诉她的时候,都会有下人出现将裴玉容叫走,又或者是给郑老爷喝药吃药膳。
如意不动声色的帮着裴玉容一并照顾,同时也发现,裴玉容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如意想让她去休息一番,可她总是推拒。
郑老爷的病情越发的糟糕,如意总觉得郑老爷应当是有些话想说。这一日,如意正在研究新的药膳,叮嘱郑老爷要注意的饮食习惯,下人端了药过来,一旁陪听的裴玉容起身去接碗。
然而,就在裴玉容端过碗的那一刻,药碗忽然应声而碎,一屋子的下人循声望过去,就见裴玉容脸色苍白的昏了过去!
这下整个屋子的人都乱了!下人们明显更紧张夫人的身子,在郑老爷急切的命令下,七手八脚的将夫人带回了房间,一片混乱中,如意正想跟过去看看,手腕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
郑老爷的唇已经发白,他几乎是用了最后的力道将如意抓住,哑声道:“姑娘……你与玉容交好……我如今已是没有办法……烦请姑娘,转告玉容一些事情……”
因为裴玉容终究是郑夫人,没有男丁敢碰她的身子,所以将人带回去的时候,是让她躺在被子里,由一众下人一路抬回去的。现在房间里一下子没了人,如意坐到郑老爷身边,柔声道:“郑老爷,你有什么话想让我帮忙转告郑夫人?”
此时此刻,如意就如同郑老爷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将那些要告诉裴玉容的话悉数告诉了如意。
下人们很快就将新的药熬好了端过来,如意从房间里出来时,下人们正在喂郑老爷吃药。
如意的脸色有些不好,她踟蹰片刻,再抬头,人已经走到了裴玉容的院子。刚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她听到一旁的几个丫头在议论着什么。
“夫人最近越发奇怪了,不要我们服侍也就罢了,居然连相思姐姐都赶出来了!”
“是啊是啊……连脾气都变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少爷抬了新的姨娘……”
“嘘!别瞎说!让少爷晓得你嚼舌根子,非得让你好看!”
“本来就奇怪啊,你说少爷都抬了那么多姨娘了,夫人这副身子,又冷冰冰的,少爷居然能让她稳坐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真是……”
丫鬟的声音渐渐远去,如意从月亮门中绕出来,转身就进了裴玉容的院子。
就在她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传来了东西破碎的声音,如意一惊,立马推门而入,整个人都惊了一惊。
裴玉容散乱着头发,整个人都十分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她的一旁有碎掉的青瓷杯子,杯子中似乎还是热茶,她倒在一片残渣热水边,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