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了,只是更为痛悔。她虽没经历也知道,钱氏敢走这一步,那是上海知府铁了心要谋逆了。而拘着她,却并不是看重她张家女儿的身份——她不过是一个庶女,张家会给她丰厚的嫁妆,会给她找一个还过得去的夫君,会做她的靠山。却绝不会为了她改变整个家族的立场。她最大的作用,还是因为她是高老爷的妻子!
而高老爷,是江宁知州。
张氏知道,她若想和心姐安然无恙,唯一的办法就是高老爷投敌,可这投敌,就是谋逆!
这几日她不仅让孙妈子等人打听,自己也放下身段与下面的妈子丫头结交,她倒不奢望能就此逃出,可哪怕能向外面透出些只言片语呢,也许、也许就有希望了?
但这院里的人虽对她们非常恭敬,却从不交谈。钱氏把整个知府后院打理的水泄不通,围在他们附近的又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毫无进展。
“母亲也不要太过忧虑了。”这一天心姐一边帮她梳着头,一边道,“看看就这几日,母亲就多了多少白发?”
“若你能出去,我就算头发全白了又如何?”
“我知道母亲最主要还是担心我,但我真的很庆幸与母亲一起出来了。”心姐蹲在她身边,抬着头看她,少女的眼眸明媚而纯净,还带着细碎茸毛的年轻面孔上没有丝毫惧怕,“若母亲一人现在又成什么样子。”
“我若只有一个,就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母亲是这样想的,但女儿不是。女儿想跟母亲一起呢。”她说着,把头靠在张氏的膝上,“这段日子,女儿真的很高兴很快活,看到了过去从没看过的景色,见识到了过去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女儿真的觉得足够了。这十几年,我有母亲疼着宠着,从未缺衣少食,从未受气挨打,已比很多人要强上百倍了。”
张氏的手,颤抖着摸上她的头发,她想这怎么够?这怎么够?你还有很多很美好的日子,你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没见过,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经历过。
“二妹妹在吗?”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钱氏的声音,张氏的身体一颤,心姐抬起头,“母亲?”
“无事。”张氏勉强挤了下嘴角,“你在屋里,我出去看看。”
她说着,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带笑走出来:“原来是钱姐姐。”
今天钱氏穿了身黑色的明花褙子,头发梳到后面,依然是朴素装扮,身边只带了两个妈子,却没有丫头。
“我正说要找钱姐姐呢。”
“哦,二妹妹可是有什么事?”
“倒也没有什么,不过这两日没见钱姐姐,怪想呢。”
钱氏看着她,慢慢的笑了,“我就说与妹妹一见如故吧,这不咱们就想到一起了?我看找个时间,咱们不如结为异性姐妹,以后就真是一家人了。”
张氏自然应允,钱氏道:“这两日,我事情繁多,就是今天也忙得很,也就不与妹妹绕圈子了。今日来找妹妹,却是要有一件事要请妹妹帮忙了。”
“姐姐请说。”
“就是要麻烦妹妹与心姐到江宁走一趟,到江宁劝劝高大人。妹妹知道的,蒋王、寿王素有大才,又一心爱民,此次举旗完全是为百姓计、天下计,却是没有一点私心的。不过有些人不能理解两位王爷,也不过是一些误会。就比如高大人。”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看了一眼张氏。虽然早有猜测,但真从钱氏从里听到,张氏还是变了脸,见钱氏看过来,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挤出一丝微笑。对她这个反应钱氏还是满意的。这代表着张氏就算惊讶、震撼,却没想过反抗。其实她也不觉得张氏会反抗。名门勋贵家养出的闺女,从小锦衣玉食,嫁的又是要靠着自己娘家才能出头的夫君,婚后两女一子,虽子嗣单薄了些,早先却是独一份的,现在虽多了个庶子,现在却只是个婴儿,可以说完全没有竞争力,这张氏的命,真是只有一个好字来形容了。
这样的女子,除了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斗斗气,就没吃过什么苦头,更不要说冒险了。所以她立刻一笑,拉着张氏的手:“一会儿呢,妹妹就与心姐上路到江宁去劝劝高大人,我相信高大人还是能明白过来的。你要知道寿王不是打不下来江宁,不过是觉得这么做没意义,高大人也是为了大明,不过见识浅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