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爹爹与常叔叔可当真都是护短的,岂止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影子,简直就有五六分的相似。不过常叔叔刚才有句话还是说对了的,那就是论气质,那位云大小姐可是与娘亲你没有半分相似的。”
“所以,你跟李茂没有返回苏家而是偷偷跑到这个村子里,就是因为发现那个水井中有一个与我长得十分相似的人?”
李茂忙不迭的点头,殷元跟着也轻轻的嗯了声。
“可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刑如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问身旁的人:“若我当真与那位云大小姐有几分相似,为何刚刚在现场的时候,没有人提起。一个死在水井中的女尸,一个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就算大家知道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个,难道就不会好奇的多看两眼吗?”
“的确是有些奇怪!”常泰也陷入了思考当中:“正常人若是在街上碰见了两个长相相似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多看几眼,可这村中的村民,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村长听见几人的议论,回过头来笑了笑:“这树有相同,人有相似,本身就是极正常的事情。况且,刚刚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放在死人的身上,真正敢去看死人脸的没有几个,脸都不敢看,又怎么能知道那位云大小姐与眼前这位姑娘是不是长得相似。
再说,这人都死了那么久,又在水井中泡了那么半天的,脸估计早就给泡的没有形状的,哪里还看的出来是不是相似。至于刘家的那个小媳妇儿,她说的话啊,也不能全信。那小媳妇儿好面子,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是在充面子的,就她那在云家临时帮佣的身份,未必就真的见过云大小姐,我是说,活着的云大小姐。所以她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刑如意长哦了一声,问殷元道:“娘亲真的跟她很像吗?”
殷元伸出一只小手来:“顶多四五分的相似,不过就跟村长爷爷说的一样,这人吗,本来就有相似的,况且只是眉眼两处而已。”
“也是,我这长相原本就极为普通,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碰见一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也不奇怪。”
“你长得并不普通!”狐狸护短的本性显露无疑,他看着刑如意的眼睛,很认真的对她说:“你是独一无二的!至于那位云家大小姐,日后你自然会知道,她为什么与你有些相似。”
“为什么?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却没有告诉我?”刑如意抓住狐狸的衣裳,追问着。
狐狸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问。
刑如意赌气的转过身,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一处新的院落前。院子里头一共有五间新瓦房,院墙是用树枝扎的篱笆,村长站在门前,对着众人说了句:“这就是老朽的家,诸位贵客请进!”
进了院子,刑如意才看出来,这院子从外头看,是新盖的瓦房,但进到屋里,才看出,这房子是翻新的,不是全新的。屋子中间生着旺旺的火炉,让整个屋子都显得非常暖和。刑如意的目光在屋内环视了一圈,之后落在了房中的正梁上。
在正梁上,清晰的印着七道刀痕!
正文 第263章 饺子(8)
初到纸店时,刑如意便听人提起,说是当地有个风俗。如果有人在房内上吊自杀,就要在房梁上砍一道痕迹。这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道,说明在这间房内,至少有七个人上吊自杀,属于凶宅中的极品。
刑如意轻出一口气,将目光落在村长那张笑眯眯的脸上:“看村长家的房子,应是近日翻新过的吧?如意想要冒昧的问一句,这房子是村长家的祖宅还是从旁人手中购买的?”
“不瞒姑娘,这宅子是我从旁人手中买下的。这原来的主人,姑娘也听过,就是云大小姐的那个云家。这云老爷,原本也是咱们村子里的人,后来发了家,就搬到别处去了,但这老宅一直都在。这不,过了年,我那孙子就成年了,原来的房舍不够住,就寻思着另外找一处宅子。正好这里空着,房舍保留的也还不错,就找个中间人去跟云老爷商量了商量。这云老爷也是个好人,体谅我家的难处,连一枚铜钱都没有收,就将这宅子送给了我。我呢,跟儿子媳妇商量了一下,就把原本准备下买宅子的那些钱拿出来将这里翻新了一下,这才变成眼前的这副模样。”
“村长既是从云老爷手中购买下的房子,也是村中的老人,对于这栋宅子的过往,您老人家心里是否也清楚?”
“过往?姑娘想要问的是那件事吧?”
“村长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刚在井口遇见姑娘时,我就瞧出姑娘不是一般人,不仅姑娘不是一般人,就连姑娘身旁的这些人,也都不是一般人。旁人进了我这屋子,打量的都是家具摆设什么的,姑娘是见过大场面儿的人,自然瞧不上我这房子里粗糙的桌椅板凳,但至少也会像模像样的瞧一瞧吧。可姑娘只是溜了那么一眼,倒是看我家这正梁看了许久。”
“的确,我对村长家的正梁比较感兴趣,尤其是这上面的刀痕。”
“这是咱们当地的规矩,但凡家中有人上吊自杀,就要在这房梁上砍一道痕迹。在这座老房子里,一共有七个人上吊自杀,所以这正梁上留的是七道刀痕。”
“村长既然如此清楚,为什么还要买下这么一栋凶宅?”
“凶宅?对,在旁人的眼中,或许这栋宅子很凶,是个生人勿近的凶宅,但对我来说,这宅子是我这辈子的念想,我不觉得这里凶。”村长说着,指了指院子里头的一根树桩:“那里原本长着一棵桂花树,小的时候,我经常在那里玩,跟现在的云老爷一起。我娘,是云老爷的奶娘,所以我跟他也算是吃着同一口奶长大的。哦,对了,云老爷的生母就是在这宅子中上吊自杀的第一个人。”
“好端端的,云老爷的生母为什么要自杀?”
“这说起来,也是跟饺子有关!”村长叹了口气:“那时候云家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顶多算是村子里的富户,云家老太太比较勤俭,对自己,对外人都十分的苛刻。这云老爷的娘生他的时候,是立生。姑娘你知道什么是立生吧?”
“正常胎儿出生,都是头朝下,脚朝上,但也有些孩子,是脚朝下,头朝上,算是难产的一种,在民间也叫做立生,意思就是直立着给生出来。这种情况,十分凶险,倘若处置不当,孩子和产妇都有可能死亡。当然,于是运气好些的,孩子也孕妇也会相安无事,但孕妇多半都会伴有大量出血的症状。”
“没错,姑娘说的都对。真没想到,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倒还懂这些医道。”村长说着,又往外头的树桩子那边瞧了一眼:“云老爷的娘就是这种情况,当时的情形十分凶险,我娘与云老爷的娘,原就是旧日相识,又比她先一步生过孩子,所以当时也被请到云家帮忙。
据我娘说,这孩子生到一半时,云老太太就对稳婆说,这媳妇死了不要紧,大不了再给云家另娶一个。可这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云家的根儿,说什么都要保住。乡下地方,遇到那种凶险的景象,大多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可云老太太却想出了一个法儿,说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富贵人家的媳妇若是遇上难产,就用看她人被鞭打的方式来进行生产,说是可以刺激产妇。
云家那个时候,也就是比咱们普通人家的条件稍微好一点,也不像现在有个丫鬟什么的能供着打骂。于是这云老太太就说了,让稳婆拿鞭子直接抽打孕妇,说孕妇感觉到疼了,这孩子自然也就生下来了。”
“这简直就是我听过的所有恶婆婆的故事中最恶毒的一个婆婆了!”刑如意睁大了眼睛:“那稳婆当真打了?”
村长黯然的点了点头:“我娘当时也在,跪在地上哭着求云老太太,说千万不能那么做。万一给打怀了,不仅她的儿媳妇要没了,就连这肚子里的云家根苗也要没了。云老太太当时态度特别强硬,直接问了我娘一句,倘若不这么做,万一这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我娘她能不能担的起这个责任。
这个责任,我娘自然是担不起,所以也拦不住后面的事情。好的是,只一鞭子,云老爷便自动从他娘的肚子里窜了出来,这也算是救了他娘的一条性命。可云老太太当时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真真的刻在了云老爷的娘的心里。
按说,这生了大胖小子,又遭了那么些的罪,本该是要好好养上一阵子的,可也因为云老爷是难产出生的,产后他娘又大出血,请了很贵的大夫才勉强的保住那条命。云老太太自里自是埋怨的紧,在生完孩子的那些天里,又说了许多的重话,可想而知,这云老爷的娘,心里该有多恨的慌。
于是,在云老爷满月的当天,这云老爷的娘就跟云老爷的爹提了一个要求,说自己想要吃一碗饺子,素馅儿的。云老爷的爹应下了,可饺子做好了,云老爷的娘却是一口都没有吃上,因为那素馅儿里搁了鸡蛋,而且还是两个鸡蛋。当即就被云老太太被骂了,说云老爷的娘这是存心要败云家的家,是要把云家折腾光了。
云老爷的娘当即冷笑了三声没有再说话。等云老爷的满月宴过去了,人们才发现,这大半天的都没有见到云老爷的娘,也就是孩子的母亲。等找到她的时候,人都挂在正梁上半天了,这身子都凉透了。”
“何止身子都凉透了,只怕心早就凉透了!”刑如意说着,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这孕产妇在生产完之后,原本就极容易出现焦虑不安的症状,这是由于在生产时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阵痛以及生完孩子之后体力、经历的巨大消耗,导致的身心疲惫。如果在生产的过程中,得到的不是呵护和理解,而是责骂和训斥,无异会加剧生产过程中产生焦虑的程度。
在产妇生产过程中,采用鞭打这种方法催产,更是闻所未闻,这云家老太太也算是一个大大的奇葩了。产妇本就是难产的,这过程又多痛,她自己都是女人,难道不知道吗?好容易生完了,她不仅没有让自己的儿媳妇好好的休息,好好的照顾她,反而还一味的苛责与埋怨,也难怪会让一个母亲生了想要去死的心,愣是在儿子的满月宴上寻了短见。”
“这也是一种病吗?”
常泰在一旁听的蹙眉,不由得也问了一句。
“嗯,算是一种病,在我的家乡,管这种病,叫做产后抑郁症。如果严重的话,就要尽快进行治疗。但由于病人的情况特殊,所以建议选择中草药,例如我们如意胭脂铺出品的解郁安神汤,这解郁安神汤是用柴胡、茯苓、当归、合欢皮、白芍、炒枣仁各20克,五味子25克,知母10克,夜交藤30克熬制而成的,每天用水煎服一副即可,还有一种药,算是给富贵人家吃的,叫黄连阿胶汤,用的是黄连3克,黄芩、白芍、菖蒲、柴胡、甘草、郁金、上好的驴皮阿胶各10克,浮小麦30克,枣仁15克,大枣5枚,也是每日用水煎服一副,效果都是很好的。不过就算当时有我这药,就依着云老太太那尖酸刻薄的劲儿,也未必舍得去买。”
“姑娘这话倒是不假,连两个鸡蛋都舍不得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再去买那些药。云老爷的娘上吊自杀了,云老爷的爹伤心难过了一阵子之后,在云老太太的安排下,另娶了一人,也就是云老爷的后娘。这新人进门,自然容不得一个刚刚满月还未断奶的云老爷,于是我娘就成了云老爷的奶娘,我呢,也跟着我娘一起住进了这云家的大院子里。这之后,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吧,云家都是风平浪静的,直到云老爷续娶的这位夫人生产的那天晚上,这云家才又起了波澜,于是这正梁之上,就又多了两道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