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的一个小镇上,一位老者与一年轻人循着街道缓步前行。其后,还有一粉衣女子若即若离。她东张西望的神色中,时不时闪过一抹自得的笑意。
这神色各异的三人,正是林一、乐成子与花尘子,于三日后,一起来到了这个山间的小镇上。
林一算是帮着乐成子摆脱了那次劫难,却是没能摆脱花尘子。这女子打不接招,骂不恼怒,十足一个性情温和的女儿家。而当她凭借更为神速的遁术追上来时,又甚为亲热而随和地畅谈起浪迹天涯的无穷乐趣,使你心生无力,只感到百般无奈!
一个女子耍起无赖来,竟是如此的麻烦!花尘子,是一个无法面对的对手!林一只得对其置之不理,听之任之。只是他悬着的小心,再亦放不下来。
不过,这女子亦有识趣的一面。在林一与乐成子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躲至一旁,以示回避的善意!
“……若非你舍命相救,老夫不免遗尸荒野的下场啊!”乐成子喟叹了一声。其神色欠佳,一脸的倦意未消。看着身边神情淡然而从容的林一,他一时心绪难平。
记得初次见到这年轻人时,还是在大夏正阳宗外的小镇上。当时,那不过是一个喜欢吃包子的练气小子。
此后,这炼气小子成为了筑基的修士,并牵扯出诸多的是是非非,大夏仙门亦为之风起云涌。当此子有了金丹修为之后,便如蛟龙出水,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时不过两百年,当年的那个一味隐忍、而受人摆布的小子,不仅有了金丹后期圆满的修为,还有了斩杀元婴修士的本事。眼下想起来,还是令人难以置信啊!这还是一个晚辈吗?若是大夏正阳宗的晏起获悉此事,又会作何感想呢?
此外,那叫作花尘子的女子修为可不低,又是名门大派的出身,却同样对这小子低三下四地一味地奉承。这都是怎么了?是时过境迁,还是物是人非,抑或是自己真的老了……
要知道,他乐成子的修为与阅历非同一般,却于九州的八十多年中吃尽了苦头,可谓是步履艰难啊!而这小子不仅安然无恙,还愈发的逍遥自在……
看着乐成子神不守舍的样子,林一淡淡笑道:“你以为,我在以德报怨?”
恍然之中,乐成子轻轻摇头,说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只不过,老夫不以为与你有何仇怨……”
玄天门逼得林一九死一生,害得兰琪儿尸骨无存,任谁说来,这都是一场深仇大恨!可乐成子如此的以为,却是相当的坦然。而其身边之人,未作反驳,只是眉梢耸动,轻轻暗吁了下。
见林一如此的淡然,乐成子颇为欣慰。他手拈长须,颔首说道:“修道之人,惺惺不昧,六尘无踪!除却道心之外,又何来的私欲呢?岂不闻古人有云,其德不离,是谓素朴……”话语一顿,他忽而现出几分歉意来,不无诚恳的又道:“而老夫身为仙门长者,力担传承之责,不得不为后人着想,而从此少了素朴之心啊!”
林一不再旧事重提,乐成子亦不能代玄天门及列祖列宗认错。不过,这颇为婉转的一番话,却是道出了他内心的苦衷与隐晦的愧疚!
所谓的救命之恩,当结草衔环以报,不过是世俗间的是非说。修道之人讲究的是收身心,归寂定,求真趣,又怎会枉生执念而有损道心呢!
故而,乐成子不谢林一的救命之恩。而后者则是本心自然,就一事了一事罢了!
由此可见,这二人的道境,不以修为的不同而有高下之分。
或许,这才是乐成子对林一的欣慰与赞赏的由来。而他作为玄天门的长老,即便私欲作祟,却无关乎恩怨情仇,等等……
“你不想回……回家看看吗?”乐成子回首看了一眼花尘子,见对方正围着一个货郎担子瞅着稀奇。
“家……”林一的眼光望向了远处,轻声说道:“太远了……”
乐成子深以为然,点头说道:“千万里之遥啊!来回一趟着实不易!”
林一轻轻摇头……
二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寻至小镇传送阵的所在处。
“今日一别,当是永诀!”乐成子止步转身,释然一笑,说道:“九州的八十年,算是收获良多吧!若是门下可以多出几位元婴修士,老夫不枉此行!”
林一默不作声,乐成子又说:“我要将来往此地的途径传与后人,固步自封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啊!
闻言,林一迟疑了下,还是说道:“若有往来,固然是好。而彼此两地强弱有别,还须……”
“老夫明白!”心领神会的乐成子打断了林一,接着拿出一枚传音符示意了下,又道:“这是当年为你所留,他日,说不定还会派上用处。你以为如何……”说着,他脸上多了几分征询的神色!
沉吟了下,林一缓缓点了点头,改作传音说道:“我曾于夏州玉山镇的柳家、天震门以及清幽谷落脚,这三个地方可作临身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