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牛奶微微发着烫,周锡兵看着透明的玻璃杯里头盛放着的乳白色的液体,迟疑了片刻,才回到主卧室当中去。
王小敏趴在床头柜上充着电,也不忘扯着嗓子跟王函房间里头的小桌桌聊天:“哎,你说王汀为什么要问王函这些问题?是不是小苗苗的爸爸又做了什么啊?”
小桌桌还没回答它,小兵兵先激动起来:“啊!我就知道他是不会收手的!”
小函函也不甘示弱:“明明就没有做什么啊!我主人根本就没跟他说几句话,我主人都是一直跟小苗苗玩的。嗯,还有帮小苗苗的妈妈一起准备火锅。”
王小敏“哼”了一声,十分怀疑小函函的马虎劲儿,强调道:“你仔细想想,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小函函比它的主人更茫然,想了半天才一条条地往外头背诵。呜呜呜,它就知道王小敏这个不讲理的家伙肯定会逼问它所有关于王函的事情的。嘤嘤嘤,它的主人说的没错,王汀是法.西.斯。那么,王小敏就是盖.世.太.保。
“的确没有什么。”王汀的脑袋贴在墙上,认真倾听着小桌桌的复述,“反正从进家门开始,我只听到了齐师兄问王函爸爸妈妈的身体可好。然后王函夸奖了小苗苗越来越漂亮了,以后肯定是大美女。齐师兄就说孩子愁生不愁养,长得都快的很。嗯,他还说王函也一样。第一次从你的手机中看到王函的照片时,还是个小丫头,没几年的功夫,已经当老师了。然后,齐师兄就没再跟王函说话了。王函跟小苗苗一块儿玩。”
王汀微微皱着眉头,仔细分析齐师兄说的每一个字。她抿了抿嘴唇,努力从中提取出什么另有深意的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关键点。浴室里热气氤氲,白茫茫的雾气如梦似幻,迷影重重。她伸出手,试图拨开这迷雾。
眼前一亮,白晃晃的光倾泻而入。门开了,周锡兵穿着浴袍走进来,捉住了她伸出去的手,笑道:“是不是累了?我来伺候辛苦的王科长,给你好好按摩一下吧。”
王汀慌得赶紧缩回手,警告抵住了男友的胸口,压低了声音:“别胡闹,王函就在隔壁。”
周锡兵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而是顺势挤进了浴缸当中,朝她的耳朵里头吹气:“那辛苦你了,王科长,你得好好忍着。”
他话音刚落,王汀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吟哦。气得她拼命地掐周锡兵胳膊内侧的嫩肉,可惜她的男朋友皮糙肉厚,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儿疼痛。据说阿基米德泡澡的时候,看到从浴缸中溢出的水,发现了浮力定律。周警官虽然是少年天才,但显然不适合走科研路线。因为虽然浴缸中的水不停地拍击着缸壁,晃荡着溢了出去,但他的浑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怀抱中的人身上,哪里还想的到什么浮力。
狭小的浴缸让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半点儿缝隙也不留下。王汀的头颈被迫高高地昂起。昏暗的灯光,氤氲的雾气以及害怕被发现的紧张,让她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处在了高敏状态,只要稍微一丁点儿刺激,她就会呈现出汹涌的反应。
一墙之隔的次卧室中,洗漱干净的王函靠在床上,慢慢地翻着姐姐带回家的婚纱摄影店的宣传资料。嗯,姐姐要结婚了,人生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一切都很好。她想到了姐姐的师兄说的话:“糟糕的总会过去,能够好好生活下来的肯定会好的。你们父亲既然已经抢救回头了,自然能够康复的。”
对,能活下来,都会好的。
她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已经只剩下平静。年轻的女孩子放下了手中的婚纱宣传册,伸了个懒腰,钻进被窝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得好好养精蓄锐,这个礼拜是高考模拟考试周。全市的高中都调动起来了,按照高考的标准组织考试,监考任务特别重。
王函一觉睡到天亮,要不是她姐催着喊她起床,她一准能迟到了。
王汀拎着她去刷牙洗脸,又逼着她吃完了一大碗米粥跟一整个鸡蛋,最后将午餐饭盒分别塞进了她跟姐夫的包里,才推着她出门,赶紧去上班。
王函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她姐,脑袋蹭了又蹭:“姐,我爱你。”
王汀叫她这肉麻劲儿给恶心到了,赶紧推她走:“快去上班。别蹭,粉底都让你给蹭没了。”
王函嘿嘿地笑,背着她的双肩包,跟个学生一样蹦跶去学校了。
王汀看着这样的妹妹直犯愁。算了,王函不当老师也好。否则很可能现在高年级的小学生看着都比她更有气势。
毫无老师气势的王函相当欢实地跑进了学校。饭盒子在她背包里头撞得咚咚响。校门口等着校车送他们去对街学校考场的高中生们全看着她乐呵。王函教书水平纯属水货一个,然而跟学生说笑逗闷子缓解准高考生们过于紧张的情绪却是一把好手。基本上整个高三年级的学生都认识王函。
一群介于未成年跟成年之间的孩子起着哄,朝王函大喊:“王老师,加油!快点儿,考前布置会快到时间了。主任已经去会议室了。”
王函伸手指了指这群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学生,做了个让他们等着的手势。学生们发出了哄堂大笑,还有人对着王函吹起了口哨。真是春天到了,这群家伙连装乖都不愿意了。
几个女孩子发出了一阵尖叫,中间夹杂着大喊:“班长,你这么拍王老师的马屁合适吗?班长,说好的两袖清风公正廉洁呢?”
在学生们的哄笑声中,郭宇骑着自行车停在王函的面前,相当耍帅的单脚着地,催促王函:“王老师,快点儿!要迟到了!”
王函立刻想推他下车,企图鸠占鹊巢:“江湖救急,你把车子给我吧!”
郭宇一点儿也不给实习老师面子,直接□□裸地diss王函腿短:“算了吧您,就您的小短腿,跑过去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呢!快上车!”
王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叫这学生直接带进沟里头去了,稀里糊涂地坐上了自行车后座。等郭宇蹬着车子在口哨声的欢送下往前头骑了足足一百米远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不对啊!我腿再短也有一米六五,完全不影响骑车啊!你下来,把车子给我!”
“行了吧,老师,就您的平衡感。我真怕一骑上去就直接摔个大马趴。您老皮糙肉厚耐摔打。我的小车可是身娇肉贵不禁摔。求求您了,行行好。这万物皆有灵,车子摔了,它也会喊疼的。”
都说男人天生比女人会吹牛逗闷子,论起嘴上功夫,王函虽然比郭宇多了四年的人生经历,也完全不是自己学生的对手。她只能徒劳地喊着:“行了,少年。最身娇肉贵的是小爷您。学校还指望着您蟾宫折桂,一中以你为荣呢。求您呢,放小的下来吧。小的当不起您的伺候。您这要是磕着碰着了哪里,我恐怕连自杀都不足以谢天下。”
郭宇直接扭过头来,朝王函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王函吓得赶紧催促他好好骑车:“少年,求您,这是两个轮子,不是四个轮子!”
郭宇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扭过了头:“那你等着啊,等我拿到驾照,我开四个轮子的带你去兜风。”
王函不得不抓紧了车后座上那几根铁丝,战战兢兢道:“那也得我有命坐啊!”
车子从教导处主任身边呼啸而过,主任只来得及喊了一句:“赶紧停下来!”就被车子远远地丢在了后面。
郭宇身上穿着的是运动款的校服。今天模拟考,为了方便区分各校的学生,所有准高考生们都被勒令穿校服。开了春,风大的很,风从少年的校服领口灌了进去,鼓鼓的,像是扬帆远航。他的头顶上是丽日蓝天,流云飞转。
车子总算停在了行政大楼台阶底下。王函捂着胸口跳下车时,脚都是软的。从校门口到行政大楼,步行足足需要十来分钟的路程,被他在短短的两三分钟内解决了战斗。郭宇伸手服了一把腿软的王函,又笑得露出了那两颗参差不齐的小虎牙,双颊上隐隐梨涡乍现:“快上去吧,王老师。”
王函捏着自己的背包带子,往后退了一步看郭宇。她抿了一下嘴唇,正色道:“好好考试,不要当玩闹。”
郭宇笑得更深了,调皮地冲王函眨了眨眼睛,大有给她挖坑的意思:“那我考得好的话,王老师是不是该有奖励啊!”
王函“呵呵”了两声,直接翻了个白眼:“考得好,应该是老师我拿奖励吧。”
郭宇深深地看着王函,点点头道:“那老师你就等着拿奖励吧。”
王函直接摆手催促他快走:“去去去,好好考你的试去。”
郭宇笑了,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冲正拾级而下的班主任挥了挥手,大声喊了一句:“陈老师,你今天穿的特别漂亮!”
老班主任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班长就这么毫无校规校纪地蹬着自行车又骑远了,又好气又好笑,恨恨地骂了一句:“等着啊!这没多少天了,等高考完了,看谁还把他们继续当祖宗供着。”
王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是!这帮子家伙一个比一个不像话。刚才还好意思跟我说,要是这次模拟考,我们班上拿全校第一的话,我得请他们吃饭。”
陈老师瞪眼:“要死了,这帮小崽子们,真是会敲竹杠啊。你这还实习呢,请他们吃个鬼饭,别理他们!”
王函笑得一脸鬼鬼的,得意洋洋道:“不怕,到时候我就把他们全领到教职工餐厅。反正我姐每天都给我准备饭盒,我饭卡上的钱还剩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