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先敬罗衣后敬人,穿上一身华丽的绸缎衣服,走在人群之中,那些女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都和之前不同了。
这种被无数人当做焦点的感觉,让柱子有些飘飘然,但飘飘然之后,他却又警醒起来,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柱子,不同的只是衣服,而不是身份。
身在人群之中,在人来人往之处,和一个接一个的人寒暄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柱子却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自己身在深山老林里的错觉。
即便是无尽的喧嚣包围着自己,却更觉得自己孤独。
柱子不知道,此时的他,不像是山中的一个普通的猎户,而像是一个身在都市的钢铁丛林里,突然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的现在青年,站在熟悉的十字路口,却发现不论哪个方向,都不属于自己。
该到哪里去?
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不用做出选择?
家庭,是一个男人的归属,但是柱子却觉得,自己并不想那么快就找到自己的归属。
不自觉地,一个黄色的影子跳入了他的脑海。
那神秘出现,总是在自己需要安慰的时候安慰自己,在自己心情低落的时候包容自己,平日里却总是找不到她的那个人。
她……在哪里?
柱子抬起头来,看向了丹木神树的树冠。
已经克服了无数的困难,每一次都觉得,克服了下一个困难,就再也没有什么会难住自己了。已经遇到了无数的困难,每一次都觉得,再难还能怎么样呢?
但是事实上,这个世界总是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自己。
子柏风把夏书杰送到了官邸住下,任由主薄去鞍前马后地效劳,去巴结,子柏风自己却是换下了官服,回到了青石之上。
相亲大会还在继续,众人都去帮忙了,子柏风自己一个人在青石边缘坐下来,极目远眺。
一直以来,子柏风所遇到的事情,他都会拿出一个计划,列出一二三四五,他一直觉得,这种做事有步调,有次序的方式,是自己的优点。
只是他的性格却又有惫懒而懦弱的一面,他经常会下意识地回避一些问题,譬如在夏书杰到来之前,他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让自己不去考虑蒙城可能会归夏俊国所有的事。
我要什么?
我要蒙城的子民们都过上好日子。
那我就要让蒙城掌握在我的手里。
那我要让蒙城府君的印信留在手中。
那我要让蒙城留给颛而国,而非是夏俊国。
那我就要让夏俊国在谈判中胜出。
我要取得谈判的资格。
我要有比现在更高的地位。
我该怎么办才能拥有比现在更高的地位?
如果只是单纯的升官的话,子柏风觉得自己升官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乡正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蒙城府君其实已经是从八品,直接跳过了九品和从九品,盖因为蒙城算是一处大城,地处要害,故而能达到从八品的品阶。
不过他现在只是代蒙城府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享受从八品待遇”,和真正的从八品,还有很大的差距。
子柏风吸了一口气,从青石上向下看去,已经是四月,入目所见,是一片山花烂漫。
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前世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便如一场梦幻,而这个世界却是愈发真实起来。
一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的东西,现在的他,但是他还是他,永远都不会变。
虎王小仔从山坡下的草丛里探出头来——事实上,那草才到它的脚下,完全无法掩盖它的行踪,只是它依然趴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昂着脑袋,四下看着。
四周没有什么变化,青石沉默如山,流水潺潺,鲜花吐艳,它沿着青石上的石阶盘旋而上,就看到了子柏风的背影。
它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向前走去,来到了子柏风的身后,然后俯下身子——伸了一个懒腰,趴了下来。
子柏风在轻声念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