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永嘉被打得生疼,尖叫一声,缩手回来,恼火得很,四处乱望,定是有人在旁边偷听!
夏侯世廷眼色一暗,声音骤然厉起来:“谁?”
巧月听了这边动静,早就过来了,一把将云锦重的衣领子一拎抓过来,将云锦重往前面一推:“殿下,郡主,是这小子。”
永嘉知道面前清秀俊朗的小少年是云菀沁的弟弟,脸色一紧,这是干什么,派弟弟来盯自己的梢?只装作不认识,斥了一声:“听贵人的墙角?还暗中偷袭?活得不耐烦了?不知是哪家的子弟,这么没家教!”
少年一张俊秀小脸上盛满鄙夷,并没回应永嘉郡主,只将巧月箍住自己的手打开:“别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不懂?抱着人家的袖子这么亲热干嘛,也没看别人愿不愿意给你抱着!”
巧月脸色尴尬,永嘉却明白了,这是在指桑骂槐呢,简直就跟他那姐姐一样,叫人不舒坦的功夫倒是厉害得紧!寻不到云菀沁的错处,眼下她弟弟正冒犯贵人,难不成还寻不到?
冷笑一声,永嘉语气凉飕飕,见秦王暂没开声,摸了一把被石头掷得生疼的纤臂:“巧月,将这油嘴滑舌的小公子送到内务府那儿去!看看殴打皇亲是个什么罪名!”
“是,郡主。”巧月将那云锦重的胳膊重新一拽,拖了两步。
静默了半会儿的夏侯世廷却是扭过头,目色幽深:“殴打皇亲?这个罪名是不是大了些。”
永嘉晓得他这是要维护那云家小子,却也不好跟他对着干,哝了哝粉粉鼻头:“皇兄,永嘉的手都被他砸到了,还不知伤了没。”
“你抬起来。”男子挑了眉。
永嘉还没会意是什么意思,男子已经将她的胳膊顺手一拎,半空转了个圈,语气淡漠:“袖管没擦破,关节没错位,骨骼尚完好,拿着也没见你喊疼,哪里伤了?”目光又落到云锦重身上,俊颜上的笑意若有似无:“还不过来,搀本王回车子上去。”
干干脆脆,毫无拖泥带水,说得永嘉一口气梗在胸,竟是连反驳都不知道往哪儿下嘴。
云锦重又不笨,哪不知道秦王是在给自己解围,长长应了一声,一溜烟儿甩开巧月的桎梏,跑到秦王跟前,一手扶好了。
夏侯世廷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搀着比自己低两个头的小少年,走了两步,忽的扭过头,面上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永嘉刚刚提过的建议——”
永嘉郡主瞬间宛如被人注射一剂强心针,纤细的身子一直,双目发亮:“秦王哥哥——。”
“——另择下家罢。堂兄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雄心万丈,有野心,固然是好的,但也累,本王身子不甚康泰,受不得这辛苦,你口里’调脂弄粉,养花种草‘的那类人,正合本王胃口。”
语气明明慵懒轻缓如棉絮,却又是冷如钢刀,字字掷地有声,戳人肉骨。
一席话将永嘉又打落了凡尘。她一个激灵,料不到他会这么拒绝自己。
云锦重趁热打铁,已是回过头,做了个鬼脸,狠狠吐了吐舌。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个人走出林子,施遥安见三爷迟迟没回,已经寻过来了,见着这两人在一块,一惊,忙过来。
云锦重见他随扈来了,就是立冬那晚一起去的人,撒了手,嘀嘀咕咕:“果然就是你啊,还装得挺像啊,还说什么是王府管家呢,骗小孩是一把好手,也不知道骗过我姐姐没……”
“大胆,云少爷怎么对王爷说话的?”施遥安虽然知道三爷看在云菀沁的面子上绝不会怪罪,可场面上还是得斥一下,这语气明显敷衍,软软温温,慵慵懒懒,像是生怕吼重了得罪了未来王爷内弟,连夏侯世廷都忍不住望他一眼,施遥安当没看见,偏过头。
“王府管家是你猜的,”夏侯世廷平静地辩解,脸上毫无羞愧色,“本王只说自己是替皇家打理庶务而已。”
云锦重没功夫跟他绕圈子,一本正经,提前给个下马威:“王府管家也好,王府主子也罢,我都管不着,我只知道想当我云小爷姐夫的,一定要好生待我姐姐。不然,”顿了一顿,先退后十来步,离得远些,秦王这会儿腿脚伤了不要紧,可他身边那随扈却是长得孔武有力,“不然小爷我一定闹得你王府鸡犬不宁!哼!我姐可也是有兄弟和娘家撑腰的!”
施遥安正要上前去揪他耳朵,却被自家三爷喊了回来。
夏侯世廷看着云锦重飞跑走了,将这小孩儿的话回味一遍,怎么咂巴怎么都觉得甜丝丝,半晌,挑挑眉:“走吧。”
云菀沁这边,被郑华秋拦着不让下去乱闲晃,只得先扒在马车边,瞧着外面风景,正看着看着,身子一直,风景有点不对头了,一大一小出现在视野里,揉了揉眼,没看错,那不是弟弟正搀着某人嘛,直到看着那人被接上马车,叫郑华秋将弟弟喊了过来,眉一拧:“去哪儿了。”
云锦重也没瞒着,将刚才跟踪永嘉郡主之后的事儿,巨细无遗地统统交代一遍,他贪玩归贪玩,真正念书时,脑子瓜还是好使的,记性尤其厉害,转述起来,一个字都能不落,说得绘声绘色。
云菀沁心中晃过什么,只觉得这么多天的猜测,总算尘埃落定。
在荀兰马场就觉得奇怪,今年秋狩为什么人来疯,都挤在了一堆儿,往年从不来的,全都来了。
果然啊。
哪里是巧合?那永嘉郡主就是奔着秦王来的。
永嘉郡主——不是里溧阳王的亲闺女儿、皇上的亲侄女儿么!这种注定难得发芽的禁忌感情,还真是叫人——恶心,天下是没男人了么?偏瞧上自个儿的兄长,犯得着么?可听弟弟的转述,明显的,永嘉郡主已经是做好前仆后继的准备了,这一点,还真跟宠她的那个亲伯父宁熙帝差不多了,贪恋臣子的妻房,还有心将旧日情人的女儿收入宫里!
难怪宁熙帝这般宠永嘉郡主,原来臭味相投,伯侄两个都爱玩禁恋。
云菀沁蹙了蹙眉,突然脑子又有些闪念,想起驿馆林若男的案子……若半夜进来放蛇的人,原本真的是想害自己的,而失败后,凶手将蛇栽赃放进了郁柔庄的行囊……不管怎么陷害,害的都是跟秦王有关的女人——
那么,还会是谁呢!
她了然于胸,只可惜暂时没证据,全靠自己猜测。
“姐,”云锦重见与陷进沉思,迟迟不说话,只当她不大高兴,笑嘻嘻地安抚:“你放心,我那秦王姐夫还算争气!临走前将那狗屁郡主气得够呛……”说着,将秦王对着永嘉郡主的话又说了一遍。
姐弟二人正在说话,云锦重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使了个眼色:“姐……”
永嘉郡主后脚出来,正瞧见云家那兔崽子跟云菀沁嘀嘀咕咕,步子一滞,干脆调了头,悠悠踱步过来了。
云菀沁目色清寡,叫弟弟先回车子上去,趴在窗户上,佯装看风景。
“云小姐,”巧月见这云家小姐不下车子,眉头一蹙,这是哪里来的高傲劲儿,重申了一次,“郡主来了。”
下车?行礼问安?
云菀沁巧笑倩兮:“郑姑姑提醒了,臣女这会儿的身份,不好再像以前随意抛头露面,永嘉郡主,”轻柔了几分,“请自便了。”
自便?永嘉捏紧了拳,这一世,还没人这么跟自己说话过,这个云氏,还没当正式成为皇子妃,就已经傲娇得很了!倒也是啊,堂兄当了那么多人的面,转赠金翡晶给她,暗示要她当妃,给足了她天大的面子,叫她出尽了风头,最后还有蒋皇后和蒋国舅亲自发话恳求皇帝赐婚,若是自己,也得横着走啊!
这云氏,还真是宠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