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他常常来京,她还有些惊喜,总想着跟大哥说一声,看能不能寻个机会亲眼看看他。
没想到,今日一见,梦都碎了,完全跟自己想象的不是一个人,做些靠女色求荣华的事,还用尖酸刻薄的话来羞辱自己!
祖父和哥哥从来只会鼓励自己,沁儿对自己的武艺每次也是赞赏,这个男人——眼珠子被鹰叼了!
狂傲自大,没有风度!
讽刺他一句半句,他几倍相还!这还算是男人?
罢了!回去就重新换了坐骑和兵器,连那些摘抄的邸报都一把火统统烧了!
沈子菱火大,朝自家马车走去。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夏侯世廷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来,朱笔一搁:“今天的轿辇怎么这么慢?”
语气虽然平缓,可齐怀恩哪里看不出皇上的火急火燎,这几日因为蒙奴提出交换人质的事,皇上大半时辰都耗在朝上和书房,今天难得事情收官,连晚上都等不到,沂嗣王刚一走,就要召皇贵妃过来,笑道:“刚刚奴才过去时,信阳伯夫人岳氏和沈将军家的二姑娘都在,估计皇贵妃耽搁了些,皇上别急,马上就来了。”
夏侯世廷眉宇一拧,有些不满,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进宫,可到底再没谁说什么了。
又等了小半时辰,人依旧还没来。
齐怀恩见皇上脸色堪虞,连折子都批得有些心浮气躁了,也有些慌了,正要亲自再去催请,殿门一开,黄门一声禀报,这才放下心,笑着对来人道:“娘娘怎么才来。”
云菀沁牵着小元宵,小臂上挽着个食盒走进来:“刚去皇子所接蜀王了,今天给皇上带的点心也做得繁复,才耽搁了。”小元宵因大些,近年已赐了殿,住进皇子所。
齐怀恩一看皇上的眼色,马上退了出去。
夏侯世廷见她过来,心情一舒爽,今日天气有些暖,她秀发绾了个半斜的倾髻,全无一点点缀,披着个绣鸾鸟纹小云肩,里头是烟紫色南绸襦裙,浅露半弧胭脂色抹胸,私下打扮哪里像是皇贵妃,明明就是个秀艳绝伦的少女。
浑身香馨极好闻,也不知道又是调配的什么香。
他推开黄卷,再一看她旁边的小不点,淡道:“不是叫你一个人来吗,怎么把勋儿也带来了?这个时辰,应该午睡吧。”难得跟她独处一下,不情愿这小子在旁边当灯照着,暗示送回去。
云菀沁将食盒摆放御书案上,并没接受他的暗示,恬笑:“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午睡呢,起来了。三爷这几天辛苦,都没见小元宵了,顺便带来见见。”又摸摸儿子的头:“去给父皇问安。”又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点心,全是些地方小吃,杭州府的雪媚娘,西湖藕粉,猫耳朵,小笼包,陕西郡的柿子饼,镜糕,云南郡的螺旋团子,核桃丸子,藕脯,牦牛肉蛋卷儿……每样小吃各一小碟,粉粉糯糯,白的黄的,一碟碟堆了满桌。
快满四岁的小元宵生得粉嘟嘟,一身紫金皇子锦袍和虎头靴,神采奕奕,龙行虎步地上去,掀开袍子,跪下来,奶声奶气地认真道:“给父皇请安,父皇辛苦了。”
夏侯世廷却笑得有些僵硬,悄悄睨一眼儿子身边的人,几天没见的又何止儿子,道:“勋儿起身。”
小元宵闻到香气,小脑袋一抬,随意指了指御书案上的一盘糕点,一双大眼熠熠生辉:“父皇,那是什么?”
嘴馋了还明知故问。这小子,鬼精得很。夏侯世廷只得将儿子抱起来,夹了一块龙须酥给他。
小元宵坐在父皇的膝盖上,双手捧着糕,小鼹鼠似的放在嘴巴前吃着,吃完一个,又去找自己喜欢的,一会儿工夫,吃得满嘴糖粉,长了白胡子一样。
云菀沁坐在旁边,将食盒里一把壶拎出来,倒了盏花茶,一边品,一边给儿子擦擦嘴,不催也不赶。
夏侯世廷见这么吃下去,也不知耗多久,看小元宵又插了一块蛋卷时,坚决按住:“多吃无益。”
“这个明明才吃两块。”小元宵做了个剪刀手,急着申明,岁数一大,语言增进不少,小嘴伶俐得很,脑子也清楚。
“其他的吃了很多了!快到晚膳时辰了,零食吃多了,乳娘喂正餐时吃不下。”他自己还没吃,饿了好几日,也只得狠心掐断儿子的食物,又给身畔女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小元宵送到乳娘那儿去。
以前父皇只怕自己挑食厌食,从来不会阻止自己吃东西,要什么也都叫宫里人去准备,大多事儿都顺着自己,今天却好奇怪。小元宵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望向娘求救,知道娘不管说什么,父皇都是答应的。
“前阵子换季,小元宵厌食,几日没好生吃,瘦了很多,难得今天胃口开了,这才吃了一点而已。”云菀沁似是没注意男子的第二次暗示,义不容辞地站在了儿子这一方。
小元宵望向座上的人,父皇今天竟然没有马上附和娘的话,还莫名其妙垮了脸,语气十分霸道*:“朕说不能吃就不能吃了,要吃回皇子所,重新弄几道,何必在这儿吃!”
小元宵呆住,又明白了,父皇一定是嫌自己抢了他的吃食,父皇真是太小气了。
云菀沁见他不高兴了,怕吓着儿子,掏出帕子倾身过去,给男子怀里的儿子揩揩小嘴巴:“算了,那小元宵就跟乳娘回去吧。”
这一俯身,女子衣襟一陷,抹胸愈发显露人眼,体香幽幽,他情不自禁手一抬,绕过小元宵,滑到她腰下,轻轻一拍,三分撩拨,七分褒奖她终于答应送走这碍事儿的小子。
没料巴掌重了一点,“啪”一声,在安静的御书房清脆悦耳,很清晰。
小元宵耳朵和眼睛都尖,一眼看到父皇的小举动,白玉一般的团子小脸有些惶恐:“是不是母妃不听话,父皇才打母妃屁股。”
云菀沁脸色一讪,却见他朗笑起来,语气邪邪:“是啊,你母妃不听话,勋儿快回去,父皇要好生教训一下你母妃。”
再说下去,只怕连儿子都教坏了,云菀沁瞪他一眼,抱起儿子,送到门口,正要交给乳娘,小元宵却还心有余悸,拽住娘亲的衣领子,忧心忡忡地嘟嚷:“娘跟勋儿一起走,父皇今天很坏的……”
云菀沁安慰:“父皇那是开玩笑的,不会真的教训娘。”
小元宵半信半疑,可刚刚父皇明明就满脸通红、鼻息很粗地打了娘屁股一下,这不是生气是什么呢,想半天,郑重告诫:“那父皇要是又打娘的屁股,娘就赶紧来找我哈。”
乳娘一听,脸色飞起一片红霞,只当没听见,将大皇子一抱,福了身,匆匆离开。
云菀沁回了书房,只见御书案上男子神情轻松:“那小子终于走了。”
“三爷险些吓着小元宵了,都把你当成坏蛋了。”云菀沁有些不满,走到书案前收拾满桌子茶点,又拿出个盛汤的瓷壶,一揭开,热气直冒,舀了一小碗,递给他,刚他只顾着陪小元宵吃,还机会下筷。
“男孩哪里有那么金贵,随便说个话都能吓着,还能成什么器候。”他一点无所谓,接过汤水。
她知道,随着小元宵年龄的越大,他开始十分注意儿子的教育,不再事事宠着溺着,在某些方面甚至有些糙着养,正想着,夏侯世廷已经喝了几口汤,放下碗,将她皓腕一拉,拽入怀里,低道:“翰林院大学士冯曼殊德才兼备,教过三朝皇子,民间有名望的学子和鸿儒有不少是他门生,可谓难得的人才。朕挑中了他,准备近期就开始让勋儿进内书馆,由冯学士给他正式开蒙,你看怎样。”
既然是他亲自挑选的,肯定是最好的了。云菀沁也听过那冯学士的大名,没什么反对意见,只眼波一转:“听说冯大人在学业上非常严格,就怕小元宵这么早开蒙,再加上遇着个严师,会吃不消。”
“再过几月就四岁了,这个年龄开蒙正好,不早。朕的儿子,朕也信得过。”他贴她耳边,“早点做出些成绩,再过两年,便正好册位。”
她自然明白他说的册位是什么位置:“再过两年,小元宵也不过六七岁,册储君会不会太早?就怕朝上有人说。”
“朕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今后还有弟妹,他也是长子,储位迟早都是他的,谁敢说什么。”他鼻息一烈。
她顺着他的话,眸中清滟一闪:“就因为今后可能还有弟弟,皇上不用选选么?这么早立下来,可就不能变卦了。”
他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手劲一收,捏紧她如柳的软腰:“纵是有弟弟,也都是一个人肚子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