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淡淡的:“你不必急于解释,他此时只顾着自己气闷,何曾在意我的苦衷。或则某一天高兴了,给你一个名分,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么?”
沈筑本来走到了门外,听到娆荼这句话,他眼中闪过几分清冷意味,想了想,冷哼了一身,拂袖而去。
娆荼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绿玉却是才听到,慌的连忙开门,却早已不见人影。
娆荼笑道:“你看,现在我们的情分已经淡薄至此了,你青春鲜亮,我却已经是徐娘半老,况且我这些年作恶多端,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魔道妖女,他厌恶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在意我的想法,连解释一句都嫌费劲了。”
绿玉迟疑道:“不是的,先生其实……”
“别说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娆荼重新看向外面的婆娑竹影,神情淡漠。
绿玉只得回身关了房门,一路闷闷不乐向前走,到了房廊道尽头,看见沈筑一人坐在哪里,手中拿着一根白玉簪子,愣愣出神。
她忍不住上前道:“先生心中记挂着夫人,为什么要这样?”
沈筑语气平静:“七年了,我找了她七年,她躲了我七年。我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其实是为了我,正因为知道,反而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有什么话不能摊开了直说吗?”绿玉不解。
沈筑摇了摇头,并没回答她。他太了解娆荼的性子了,倔强的要命,这七年中发生的事,就算他日后只字不提,她的心中还是藏着一根刺,他若是不想个办法将这根刺彻底拔出来,以后的隔阂只能越来越深。
娆荼在房中闷了半日,心烦意乱,闻着绿玉送来的香米粥的气味,并没有半分食欲,她起身推开窗户,朝窗外看去。秋雨淅淅沥沥,洒落在竹子上,湘妃竹。
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当年湘妃想念夫君,尚有泪水可洒,这么多年,她的泪水都越来越少。这一次回来,只觉得和他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毕竟是七年了。七年,什么事改变不了呢?娆荼不觉得后悔,只是深感世态炎凉,海誓山盟、刻骨铭心,都抵不过时间的消磨。
竹影后面的游廊上走过一个人影,娆荼凝神一看,却是沈筑。她嘭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沈筑循声望去,看到窗中那个影影绰绰的人,他犹豫了一下,绕到她的房间前,上去敲了敲房门。
娆荼冷冷道:“干什么?”
沈筑推门而入,见她只穿着他的那件中衣,于是语气轻淡道:“不是让来绿玉送来了衣裳?”
娆荼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穿着他的衣裳,又听他语气生硬,不由悲从中来,暗想原来他现在已经是如此嫌弃她,连穿他一件衣裳也不行了。
娆荼低声道:“你将我拘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沈筑听她语气含悲,上前抬起她的脸,见那一双勾人心魄的眸子里含着悲,水光流转,晃的他心中一紧,心跳都慢了半拍。在她的眉心处,一道枣红色的印记,如同雪中鲜艳的红梅,刺得他眼睛隐隐的疼。
娆荼见他盯着自己的眉间,连忙别开脸,“我又老又丑,看什么看?”
沈筑看着她的侧颜,分明还如当年在金陵城中她在灼灼花影中的笑靥,只是多了几分坚韧,哪里又老又丑?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点头道:“既然又老又丑,还敢用媚术?”
娆荼回头怒视,触及到他眸中的悲情,心中忽然一片混乱。
沈筑握住她的双手,冰凉的感觉退散了他心间某处炙热的冲动,他顿了顿,轻声道:“去安歇吧。”
娆荼摇头道:“我要见衡文衡秀。”
沈筑默了片刻,道:“以后会有很多时间。”
“为什么不叫衡文衡秀见我?为什么要把他们送到金陵城?你是故意的!”
沈筑闻言也不反驳,点头道:“我就是故意的,你待如何?在外面七年都不愿回来,如今却急于相见了吗?”
娆荼跺了跺脚,“我是不愿回来吗?沈筑,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
沈筑冷声道:“你狠心在外七年,抛下衡文衡秀,你知不知道你刚走的那几年,衡秀晚上睡觉都会从梦中哭醒。你知不知道衡文想他娘亲,想的眼泪滴落湿了半本书册。如今问我有没有良心?”
娆荼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这些年她想衡文衡秀,何尝不是想的睡不着觉?
沈筑继续道:“如今两个孩子很好,他们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娘亲,你却回来了,你说衡文衡秀会不会怪你?”
娆荼拉住沈筑的衣裳哭道:“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沈筑见她哭了,便知自己说话重了,他心痛如焚,却只能冷着脸道:“不是我说的不清楚,是你自己想的不清楚。你且想想自己在外这许多年,该是不该?若说是为了我,那我告诉你,我宁愿死了,也不愿你靠杀人自损阴德来为我续命。”
娆荼见他推门而去,忽然上前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别人的死活与我有什么相干?我长到如今,没有受过别人什么恩惠,天道待我不公,叫我背负什么命格气运,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
沈筑道:“既然别人的死活与你不相干,那你杀什么人?萧彦烈是天子,就算不得天时地利,自然有人除他,你凑什么热闹?”
“我不是凑热闹!他害了你,也害了我一生,我恨他入骨,恨不得他死。”
沈筑心间发颤,不敢再言,只怕再多说一句,激她心绪激荡吐出血来。他缓了缓,道:“先歇下吧,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见衡文衡秀。”
娆荼紧紧搂着他,“你别走。”
听到这句话,沈筑艰难筑起的心墙轰然倒塌,猛然回身搂住她,两片薄唇堵住她的唇,将她往自己怀中狠狠地蹂。
娆荼几乎断了气,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脑子里浑浑噩噩,反手勾住他的脖子。眼中不觉透出几分旖旎朦胧。
秋雨打竹叶,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竹根处泥泞不堪,雨水掩盖纱窗内期期艾艾的哭声。
及到了后来,沈筑偏偏像打夯一样故意罚她,逼问一句。
“错了没有?”
“你活不活该?”
“疼么?就是要你疼!”
“想不想我?”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