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进化!仿佛晴天霹雳,我一下子懵了!要知道只有妖怪,才会有进化!堂堂清虚天第一名门的门人,怎么会是一个妖怪?冲到甘柠真床前,我掀开床帐,只见一缕缕莹润雪白的细丝钻出她的肌肤,白丝缠成半透明的花瓣状,飞速覆盖全身。
甘柠真苍白的脸上,泛出妖艳的红润:“没想到吧?”她平静地道:“我只是个人妖。”
我心潮汹涌,甘柠真居然和我一样,半人半妖!天啊,要是被别人知道,她在清虚天一定没法混了!回风流雪般的仙子,转眼便会受尽嘲笑,就像昔日的琅瑛一样。
慢慢放下帷帐,我背对着甘柠真,低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其实——我不在乎。是人,是妖,又有什么打紧?”过了许久,甘柠真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愿碧落赋因为我而受辱。维持清虚天的第一名门,并不容易。”
我嗯了一声,她幽幽地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是人类吗?”
我扭过头,冲她翻了个白眼:“你是人是妖,和老子这个外人没关系。”
她默然,随后道:“我要迈入末那态了,大概需要一个月的进化时间,才能飞升。”
我略一犹豫,道:“反正老子有空,在这里陪陪那些美人鱼也不错。一个月后,咱们再分道扬镳。”
“傻子。”甘柠真的声音像一根细细颤鸣的琴弦:“我,我,你,我是不会背弃誓约的。”
我回过身,她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垂露的一段耳颈,被床顶镶嵌的鲛珠照得宛如幽谷里的一抹细雪。
不知怎样的人,才能把这抹细雪照得更加清艳呢?
“我的母亲,是魔刹天的七窍雪莲妖。”甘柠真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死了。她是被我的父亲遗弃的。”
“你父亲是?”
甘柠真凄凉地笑了笑,不再说话。我站在床边,望着墙上两个人的影子,胡思乱想。在屋外很远的地方,隐隐有海浪的声音。
“我想听你再说说,你是怎么和碧潮戈比拼的?”甘柠真抬起头,平静地凝视着我:“坐下吧,站着不累吗?”
我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出这几天来的经历,包括碧潮戈和琅瑛的往事。甘柠真静静地听,时而微笑,时而惊叹,鱼纹银丝鲛绡床幔在她的侧脸颊映上了柔美的纹影。不知过了多久,我说累了,靠在床粱上,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我听见甘柠真轻轻哼着歌,很轻柔、很温暖的歌,如同溪水上闪烁的阳光。
我在歌声里沉沉睡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靠在甘柠真肩头,赶紧站起来。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想了想,我拿起一件宽大的外袍,替甘柠真穿上。这么一来,即使被人看到,也不会发现她在进化。
“砰砰”,伴着敲门声,我听见龙眼鸡的大呼小叫。拉开门,我不由分说,给了他一个暴栗:“你小子,几天没挨揍就皮肉发痒?”
龙眼鸡捂着脑门怪叫:“你鬼鬼祟祟躲在甘柠真房里,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我哼道:“难道你要我躲在你的房里?”
“不必了。近墨者黑,你这种重色轻友的小人会把我带坏的!”龙眼鸡伸长脖子,偷偷瞅了一眼甘柠真,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道:“她怎么还穿着衣服?难道——你不行?”
“闭上你的臭嘴!”我没好气地举起拳头:“听说这几天你和几条小美人鱼打得火热,怎么有空来找我?”
“你这种好色之徒,是不会明白男女之间纯洁的友谊的。再说我天天擦牙,嘴巴比你香多了,不信你闻闻。”不等我挥拳,龙眼鸡一溜烟逃走,嘴里嚷道:“碧潮戈找上门了,他在大厅等你!”
我吃了一惊,仅仅一晚的时间,碧潮戈就找到了我的藏身处,还真是神通广大。他既然离开了琅玕崖,想必心结尽去。吩咐绞杀替我守护甘柠真,我锁好门,来到人鱼族的大殿。
碧潮戈负手而立,目光睨睥。周围的人鱼黑压压地跪倒一片,大鱼、小鱼浑身发抖,头也不敢抬。龙眼鸡倒是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高高翘起二郎腿。
“碧大哥,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我了。”我笑嘻嘻地迎上去。
碧潮戈微微一笑:“林兄弟,你的女人没事吧?”一摆手,对大鱼道:“都起来,出去,不要妨碍本王和林兄弟说话。”
人鱼们恭恭敬敬地退出,龙眼鸡惊讶地瞪着我,完全不明白为何我和碧潮戈称兄道弟。碧潮戈随手一挥,龙眼鸡哇哇乱叫,像葫芦一样滚了出去。
“多谢大哥关心,她还要休养一个月。碧大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找你陪我试刀。”碧潮戈淡淡地道,“彭”的一声,殿门自动合上。整座大殿仿佛化作无形的刀气,压得我浑身刺痛。
我赶紧运转地藏妖术,用息壤护体,一边连连摆手:“碧大哥,你可别开玩笑。你现在刀术又进一层,我拍马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碧潮戈皱眉道:“林兄弟,高手交战,怎可未战先怯?你若以这样的心态迎战夜流冰或是龙眼雀,必败无疑。你的法术虽然不错,但我看你性子油滑,喜欢取巧,长此以往,一定会影响你的进境。”
我心头一凛:“大哥教训的是。好,小弟就陪大哥练练!不过咱们说好了,兄弟比试,点到为止!”
碧潮戈又好气又好笑地点点头。
我胆气一壮,神识一片空灵通透,向四周延伸,抗拒着笼罩大殿的无形刀气,螭枪呼之欲出,寻找刀气节奏的空隙。
碧潮戈突然跨前一步,刀气被猛地抽空,我的螭枪立刻失去了攻击的目标。他再跨一步,刀气又如同潮水涨满了大殿。一抽一涨,像呼吸般自然转换。随着碧潮戈虚实莫测的步伐,他化作了刀气的一部分,我无法感应他的位置,就好像整座大殿都是碧潮戈,哪里有刀气,哪里就有他。
“哇靠!碧大哥,你比过去厉害了好多!”我故意逗他说话,借以捕捉他的确切位置,同时施展渡术,贴着地面不停地滑动。
“林兄弟,这是空的境界。节奏变化的空隙被巧妙地隐藏,即使以神识感应,也很难找到。”碧潮戈的声音也融入了无孔不入的刀气,在大殿内游离不定。
我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空?”
“法术到了你我这个地步,已是由技入道。空,就是道的一个阶段:化有为变无为。无相无形,无想无念,却又无处不在。它可以是包容广阔的大,也可以比尘埃更小。”碧潮戈解释道,刀气时而如无边无际的海潮汹涌,时而消失。时而离我近在咫尺,时而又遥如天涯。
我空有螭枪和满身法术,却找不到攻击的目标,只能不断后退。
碧潮戈长笑一声,我的神识忽地生出警兆,腾空跃起,同时默念千千咒结,结出咒丝护住左侧。
半空中,亮晶晶的咒丝被整齐截断,一分为二,一缕若有若无的刀气紧擦着我的左肋而过。又在一瞬间,化作炸开的膨胀气浪,把我撞飞出去。“砰砰”,身在半空,我双腿接连踢出,把几张翠玉案几踢飞出去,才借势稳住身形。
“忘记自我的色相,将自身融于法术的变化中。”碧潮戈长吟道:“林兄弟,你明白了吗?”
我静心思索他的话意,随口问道:“大哥,无为的空是否算是法术的巅峰呢?”
“空并非道的尽头。你我所在的天地,又岂是空的?比空更奥妙的是——真空生妙有。只有到了这一步,无中生有,虚里成实,才能迈入进化中的阿赖耶态,达到知微的境地。比起魔主,我还差得很远。”
真空生妙有?我嘴里发苦,老子听都听不懂。这么看来,老子和魔主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凭什么为师父报仇?我不甘心地问道:“大哥,魔主真的是北境无敌吗?难道没人能打败他?”
碧潮戈道:“昔日魔主出世,来到冰海,要我臣服。我当然不服,提出和他比试一决高下。”苦笑一声,续道:“三十招,我只能支撑三十招,就被他打落冰海。”
我听得头皮发麻。
“任何法术的修炼,归根结底,都是逆天而行。只有破道,以人破天,跳出道的领域,才是真正无上的境界。”碧潮戈道:“这是魔主击败我后说的一番话。我当即明白,自己和他差得太远了。小兄弟,如果有人能臻至破道的境界,也许能击败魔主吧。”
“破道?”
“不错,再高明的道,不过是天地为人所用。而一旦破道,便犹如跳出井底的青蛙,超越了这个天地的局限。这也是传说中的自在天真正的涵义。”
破道,莫非就是老太婆师父口中所说的彼岸么?我陷入了沉思。到达了彼岸,彼岸便成为此岸,而原先的地方,又会成为彼岸。如此周而复始岂非永远跳不出去?所以魔主说的破道,也未必正确。
“多说无用,只有实战方可更好的领悟。继续吧,本王可不会手下留情!”碧潮戈冷喝一声,刀气忽地翻涌暴涨,整座大殿化作重重叠叠的惊涛骇浪,迅速淹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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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点后还有半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