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她,恨她,却依然不忍心不管她。三年,还是没办法把她抹掉。
他一直在等她的解释,虽然一切甚至最细微末节的原因他都一清二楚,可是他仍想听她说一句。只要她肯坦白而不是掩盖,他就什么都不计较。可是她回国一年,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做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躲在q岛当一只鸵鸟。
他从没有这样犹豫不决,只有对她。强制得到,不甘心;放手,又不舍得。他像是得了病,并且病入膏肓。
对于家人安排的婚事,他没有直言拒绝,但是他和梁韶雪彼此心知肚明,这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只不过是无稽之谈,根本没有变成事实可能。也许,此举反而会成了某种推动力,他,甚至有些期待。
那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她主动来找他,问他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他没有直接回答,想让她也尝尝,心爱的人和他人结婚,是什么滋味。
当他把一切情绪发泄出来,当她在喝了酒的时候求助与他,当他看见她在街头被混混非礼,当她主动吻他、说勾引他,他终于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他必须要承认的是,不管她做了什么,他始终都放不下。
她依旧对往事只字不提,也许在她的认知中,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罢了,就当他一无所知吧,反正已经过去多年,干脆把过去翻篇,重新开始。即使在悉尼遇见曾经和她结婚的男人,他也忍了,甚至想要带她回家见父母,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出席悠悠的婚礼。
可是颜夕沐。你实在是过分了。
陈楚说,颜夕沐根本就没有离婚,她还是邱翡法律上的妻子。那他算什么?她怎么能如此蛇蝎狠心,陷他于如此不堪的境地。实在是……太可恨了!他绝不能原谅她。
第一次看到乔骆勋,是在一个明媚的午间时分,他到学校找涂教授。
颜夕沐和岑岑吃着冰淇林,远远看见了他,白衬衫,深色长裤,身材劲瘦挺拔,侧脸如雕塑一般完美,英俊一塌糊涂。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搭配,却清贵之极,就像是童话中的王子。也就是因为看他,导致她差点儿忘了去医院,还是岑岑的提醒,才让她不至于耽误了时间。当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大门口,再次偶遇了他和涂教授。是他把她送到了医院,与他相处在同一方密闭空间,她一路忐忑,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更不敢问王子的“芳名”。
颜夕沐很小便失去了父亲,后来母亲改嫁,她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16岁那年,爷爷出车祸意外去世,奶奶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奶奶为了让她读书,卖早点、做保洁,别家的奶奶都在享清福的时候,她的奶奶在为了她的学费奔走挣钱,日渐瘦削。还好她够争气,考上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可是奶奶却在多年的操劳之中,一病不起,尿毒症,需要一大笔钱,但是却不能保证一定会病愈。
她边读书,边打工,拿全额奖学金,可是远远不足以支撑奶奶的医药费。于是,她到酒吧驻唱。这要感谢她的父母,给了她一副好听的歌喉,也让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一盏明灯。
鼎bar,那是城里最火爆的夜场,在那里,她第二次见到乔骆勋。
他们两个之间就像天云和泥土之间的差别。他是城中贵族,是鼎bar幕后老板的朋友,是涂教授最喜欢却最终失之交臂的学生,事业有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她是驻唱的卑微歌手,一无所有。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外面狂风骤雨,鼎bar依旧爆满。他毫无预兆的出现,站在台下听她唱火爆的shy guy,一首雷鬼舞曲,她化上浓妆,扭摆着纤盈腰肢,性感妖娆。
high翻全场的氛围,他却像是另一个空间的人,安静的看着,听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长相,却也因此让她有了某种勇气,隔空指着他高声唱:but i don't want somebody who's loving everybody. i need a shy guy, he's the kinda guy who'll only be mine。
颜夕沐被台下兴奋到忘形的观众从舞台上直接拉下舞池,被吃足了豆腐,虽然胸前和臀部都被多裹了好几层布料,可是依旧觉得很恶心。她明知道没人来救她,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他在的方向。他像是站在高处的天神,俾睨的望着一群小丑。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看见了她,但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再被逼着陪客人喝酒,虽然还是会被喝多的客人缠住,却总是很快有人帮她解围。经理也对她礼待有加,甚至加了不少薪水。
后来某天,那个极少会出现在鼎bar的大老板把她从台上拉到楼上,那是她从来不曾上去的地方。大老板年轻气盛,是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揽着她的肩膀,炫耀似的介绍,“看,这就是小爷我挖到的宝贝。”
那个坐落在沙发中央一语不发的男子,眼神停在她身上良久,也许并不久,只是对她来说,他的一眼,像一万年那样长久。修长的手指握着装着褐色液体的水晶杯,白色的衬衫领子敞着,若隐若现的锁骨让他不止是英俊。旁边的人在挥舞着手臂不停的说话,他微低着头,似听非听,看似云淡风轻,像极了童话里描述的王子。
那时候的她,很怂很没用,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拜托不要把我在这里唱歌的事情告诉涂教授。
他和涂教授那么熟,当然有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若是闹得学校人尽皆知,她担心最后连学位证都不保。
颜夕沐渐渐发现,乔骆勋总是出现在鼎bar,没有选择专属包厢,而是坐在角落听她唱歌。这样一个安静走入鼎bar的人,又忽然悄无声息的闯入她心里,甚至没有只言片语,却已经把她整颗心毫无遗漏的俘虏。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压根也不敢奢望什么,这样的状态,她就已经满足了。原以为,这会是他们之间最终相处模式,但是,她错了。
因为晚归被宿管老师抓个正着,虽然她认错态度极好,但是宿管老师认定她是惯犯,通报了学校。涂教授出面担保,才勉强把处分压了下去。后来,涂教授问及她为什么总是晚归,她没有说在酒吧唱歌,避重就轻的说要打工挣钱。钱对她来说很重要,她需要很多很多钱,等有了合适的肾源,就可以给奶奶换肾。那时候的她嗜钱如命,以为有钱,就可以救命。
一个周日的下午,涂教授带着她请乔骆勋吃饭,地点选在学校餐厅,一人一碗牛肉面。然后,她顺利进了乔骆勋的公司,在设计部做助理。一个月之后,变成总裁秘书室的一员。她有些不情愿,毕竟设计部更适合她,她实在不想做要奉承老板的秘书。可是乔骆勋的理由很简单,想用最短的时间挣最多的钱,就来秘书室。
她开始陪着乔骆勋出席各种应酬和活动,身为工科生,逻辑思维也比普通的秘书要敏锐,乔骆勋甚至多次询问她的意见,而她也从没有让乔骆勋失望过。做了近两年的秘书,让她见多了富豪权贵,认识不少天之骄子。
那两年,是她这辈子最珍惜的时光。她不仅可以时刻跟在他身边,更见识到了他的智慧与手段,他的无所不能让她心中对他的崇拜与依赖越来越重,她常常会梦见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一种倾慕的眼神默默注视她。能做一个秘书跟在他左右,对她来说已经是奢望,万万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日渐衰弱的奶奶终于等到了肾源,可是,她还是没有足够的钱。这次帮她的,还是乔骆勋。甚至后来她回想起这件事,越来越确定如果没有乔骆勋,奶奶不会这么快等到肾源。
就算他们从未提及过,但是他对她所做的事情,已经深耕在她心底,他早已占据了她心的每一寸空间。跟在他身边近两年,她爱上这个优秀又内敛的男子,越来越不可自拔。甚至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想,也许,他也是喜欢她的,不然只是一个秘书而已,他何须为她这么多。
当她如愿拿到了哈大的录取通知,她兴奋不已,她站在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下,壮着酒胆说了那时的她所认为最自不量力的话:“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身边没有别人,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虽然只是这样说,但是她心里奢望的是他可以等她回来。他微笑的沉默,微弱的路灯映在他墨色双眸里,细碎的光彩璀璨如夏夜星空,他的默认,让她开心了好久,甚至彻夜未眠。
在哈大,她崭露头角,才华得到充分的展示。在她以为会越来越好的时候,生活又给了她带来一次沉重打击。原本已经康复的奶奶又旧病重发,医生很明确的说即便是治疗,病愈的几率也非常小,但是她不能放弃,可是她没有钱。邱翡的家族是著名美籍华侨,他们是同校师兄妹,他需要结婚以此来继承家族财产,而她缺钱,于是他们之间签立“君子协定”,结婚一年,他继承财产,她可以提前拿到一笔钱。
她有了钱,奶奶却还是没有能逃过死神的魔爪,而她,也在毕业之后选择了德国birnd,离开美国前,她在原本就准备好的协议上签字,并在此后陆续还清了她从邱翡那里拿到的钱,连本带利,只多不少。
颜夕沐灭掉烟蒂,双臂抱着腿,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俯视着这个灯火辉煌的城市。脚边的烟灰缸里,是推成小山的烟头。
乔骆勋,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关系,我却为了可怜的自尊心苦苦挣扎,甚至做了这辈子最不该做的事情,以为小心翼翼的爱着你,却狠狠的践踏了你的真心,我这样差劲又可恶的女人,是应该向你说道歉并从此远离,还是求你原谅并接受我?到底我该怎么做?你希望我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日更这么久,明天休息一下,后天在更新,会发生什么事?
好吧~~开玩笑的,不过从19章之后,真的要隔日更新了,么么哒~~
☆、chapter 19
“乔先生这几天在澳洲,不方便听电话。”
“实在抱歉,乔先生开了很久的会,目前在休息,我会转达您有来过电话。”
“乔先生马上要上飞机,抱歉。”
颜夕沐一遍一遍的打过去,一次又一次被拒绝,她能听的出,陈特助每次接电话时候爱莫能助的语气。
从陈特助那里,她知道了事情原委。真如邱翡所说,乔骆勋早就知道了全部,这也正是这些年来他对她冰冷的原因,而她却以为是他忘了她。让乔骆勋爆发的真正导火索是,她一直没有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