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将触到林若尘肌肤之时,莫问咬牙收手,他看到了屋内的古筝,林若尘曾经多次弹奏过半曲凤求凰,这表示那时候她的心中还是有他的,只是二人之间虽有夫妻之名却无肌肤之亲,感情并不深厚,在被胡人优待之下她便移情他人,这不能怪她。此外,求生乃人之本性,林若尘也只是走了大多数女子都会走的那条路。
虽然蒙有面巾,莫问却知道林若尘认出了他,因为他自林若尘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惭愧。这些许惭愧令他心中一软,再无杀她之心。
就在此时,莫问忽然感到右臂剧痛,扭头侧目,发现右臂已然被一利箭射中,抬头远望,发现数名胡人正自南侧向阁楼疾奔,跑在最前的是一手持弓箭的独眼胡人,此时又在搭箭开弓。
见到这名独眼胡人,莫问刚刚消弭的杀意轰然冲脑,此人的样貌他至死都不会忘记,正是此人在西阳县射杀了他的母亲,抢走了林若尘等人。
怒吼过后莫问离开屋檐向那独眼胡人冲去,双方此时距离较远,那独眼胡人再发一箭,莫问狂怒之下早已忘记了闪躲,但追风鬼步诡异飘忽,换位之间安然躲过,那独眼胡人见状再度抽取箭矢,却没有机会再度挽弓,因为莫问已经冲到近前抓住了他的咽喉。
“你可还记得我?”莫问狂怒之下大失方寸,甩手扯下了自己的面巾。
那独眼胡人闻言并不答话,而是甩弓砸向莫问面门,莫问以左臂挡住,与此同时拔出右臂箭矢,凝足灵气插进了独眼胡人的顶额,“胆敢箭杀吾母,当诛,当诛,当诛……”
每喊一声,他便会将箭矢自独眼胡人的额头拔出再度插入,红白飞溅,骇人心神,周围数名胡人见他如此凶戾,皆不敢上前,纷纷奔逃他处。
林若尘背叛了他,他并未落泪,但此时他却落泪了,母子连心,母亲遇害令他寝食难安如鲠在喉,而今大仇得报,终于可慰母亲在天之灵,可是即便杀了这恶人又有何用,母亲再也不得活过来了。
接连拔刺十余次,那独眼胡人已然面目全非,莫问甩手扔掉了那具尸身和箭矢,低头打量着溅在身上的鲜血脑汁,这些污秽之物并未令他感到厌恶,反倒令他心气渐平,这是杀母仇人的血,这是坏人付出的代价。
此时将军府中已然传来了紧密的锣声,这无疑是在召唤附近的官军前来围捕,莫问很清楚自己的武艺不足以在万军之中逃生,便快速转身想要翻墙离开,一瞥之间却发现林若尘正自房中跑出向东闪躲,便闪身而至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若尘见状惊慌后退,莫问并未追赶,而是探手入怀取出了他一直藏于怀中的那块红绸和那根银簪扔到了她的面前,这块红绸是在郊外野地寻获的红裙碎片,簪子是自胡人当日住过的房间所得,这两件事物可以清楚的证明她被掳走之后她那未曾与之圆房的夫君曾冒死北上沿途寻找,她应该明白她背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扔下这两件事物之后莫问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与林若尘对话,林若尘与胡人交合的场景将是他一生的梦魇,他可以不杀她,却不想再与之有任何的瓜葛。
翻过院墙之后莫问向北侧闪去,避过了正举着火把自南侧跑来的官兵,他也并未再在城中滞留,而是连夜出城,在野外栖身。
此次的箭伤比在西阳县的那次要严重许多,箭头已然刺到臂骨,先前强行拔拽令得伤口血流不止,简单的包扎之后莫问便强忍疼痛自野地里寻觅草药,搓碾敷药,自我疗伤。
经历了先前的剧变,莫问心境久久不平,一面是为母报仇的如释重负,一面是对结发妻子背叛的愤怒,除此之外还有对自己凶戾之心的畏惧,玄阳子掌教曾经说过“小善之人心存恶犬,大善之人心蛰妖龙。”此语乃道家真理,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发起狠来会如此好杀。心藏如此恶念,为何之前并未察觉。修道中人当心存宽和,杀伐有度,先前之事事出有因,有情可原,日后定要压制凶心,宽厚待人。
由于回山时日尚早,莫问便没有急于回返,寻觅溪流清洗了道袍,又在沿途找了些药草为自己治伤,外伤的医治相对简单,止血生肌的药草并不难寻。
第五日的辰时,莫问回返无量山……
第四十五章 救错了人
回山之后莫问发现无量山下停着一辆马车,老五与几个饭堂的道人正准备驱车出山购买米粮。
“老爷,怎么样,找到夫人了吗?”老五见到莫问,立刻向他跑了过来。
莫问抬头看了老五一眼,长叹过后摇头开口,“没有。”
“你也别沮丧,等咱们出山之后再找吧。”老五出言安慰。
“不找了,这种兵荒马乱的岁月她不可能活下来。”莫问摇头说道,老五一开始就不赞同寻找林若尘,现在看来当初真的应该听老五的。
“是啊,是啊,对了,老爷,我刚才见李真人去了东殿,她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办妥了吗?”老五本来就不喜欢林若尘,见莫问放弃寻找立刻表示同意。
“办妥了,无量山派了何人出山相助胡人?”莫问随口问道。赵国皇帝亲临,无量山不敢也不能拒绝,故此他便问无量山派了谁,而没问派人没有。
“青阳子道长随他们去了。”老五皱眉摇头,随即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情无量山做的好没骨气,司马道长都被他们气走了。”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莫问平静开口,青阳子生性和善,明通世故,与胡人打交道不会将事情搞砸,无量山派他出去是有道理的。至于司马风愂的离去倒并不一定与此事有关,众人学会了擒风手和追风步,司马风愂已然尽职,随时都可能离开。
“快走吧,别让几位道长久等。”莫问说道。
“老爷,我还有消息告诉你,那几位爷可能都没能完成李真人交给的任务,脸色都不好看。”老五说道。
“你可知详情?”莫问皱眉问道。
“他人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二爷和三爷好像将病人给医死了。”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陡然皱眉,老五所说的二爷和三爷指的是百里狂风和夜逍遥,而百里狂风的医人之法是他指点的。
“知道了,快走吧,出去莫要惹事。”莫问冲老五摆了摆手,转而与饭堂的道人稽首打了招呼,这才转身拾阶上山。
刚进东殿大门,恰好见到阿九自西院出来。
“出什么事了?”阿九快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
“没什么,李真人呢?”莫问举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阿九转身跟随,“在东殿,你身上有药气和血腥味,你受伤了?”
“在邺城遇到了杀我家人的那个胡人,便出手击杀了他。”眼见被阿九看破,莫问也懒得遮掩。
“伤的重不重?”阿九看向莫问的右臂。
“不妨事,没什么大碍。”莫问摆手开口,推开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阿九随后跟了进来。
“我要更换衣服,你且避一下。”莫问说道,先前他只是简单的清洗了道袍,里面的衬衣和小衣皆沾染有大量的血迹。
阿九虽然关心其伤势,但男女有别,闻言只能退了出来并带上了房门。
莫问脱下道袍,将沾有血迹的内衣换下,然后重新穿着道袍,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百里狂风的声音,“阿九,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莫问回来了,正在房中更衣。”阿九说道。
百里狂风可不管他更衣不更衣,走了过来推开房门大步而入,冲着正在系扣的莫问高喊“好你个莫问,都是你出的好主意,那人经不得医,断了气了。”
“是何症状,你如何下的药?”莫问将血衣卷起掖于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