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时辰对于莫问来说无异于煎熬,却无法提前离场,到得此时他已经知道国师之位永远无望,世人对他有着太深的误解,他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了狠毒狂妄的浅薄之人。
他亦知道广谱和尚是故意留下他进行羞辱的,心中无比气怒却只能强行忍耐,前年初到晋国之际他与老五曾经遇到了一位青木道长,那位青木道长向他说起过白沙观的阳明道人和菩提寺老僧辩法一事,辩法未完年逾八旬的阳明道长便将那老僧扔下了法台,这件事情他原本只当笑话来听,未曾想此时亦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他现在就有冲上前去将广谱和尚扔下去的念头。
广谱和尚讲完经文并不罢休,再度宣讲佛门教义,此人乃真正的“高人”,所讲人人平等之时含沙射影污蔑道教人分贵贱正论,莫问闻言咬牙忍耐没有妄动,此时有皇上和诸人在场,必须忍耐。
令莫问没有想到的是广谱和尚随后竟然开始点评于他,句句皆是赞美包容之言,他每说一句,场外人群便传来一阵钦佩和鄙夷之声,钦佩的自然是广谱和尚的气度,鄙夷的自然是莫问的凶狠浅薄。广谱当真高明无比,要想获得他人的尊重,最好的办法就是赞美自己的对手,广谱僧人此举实则是在极力贬低他,借此向自己脸上贴金。
听到此处,莫问睁开了眼睛,缓步向场外走去,到得场外自老五手中拿过那根孝棒转身走了回来,此时场外已然传来了惊呼之声。
莫问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广谱和尚面前,冲着那泛光的脑袋就是一棍……
第一百三十六章 痛打国师
莫问动手之时已然不再愤怒,反倒出奇的平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痛殴这个一脸仁善之相的广谱和尚,这口气绝不能憋在心中,不然会将自己憋疯,憋死。
那广谱和尚眼见孝棒挥来不但毫无惧怕躲闪之意,眼神之中反倒暗藏喜色,他等的就是莫问失态大怒,只要莫问动手伤他,便会彻底坐实恼羞成怒的罪名。
广谱和尚心机的确深沉,但他亦有料想不到之处,莫问向他走来之时,他已然注意到莫问手中所提棍棒有木质纹理,而这种木棒根本承受不住多少灵气,一挥之下必定断裂。但是他想错了,莫问一棍砸下木棍不但没有断裂,反倒令他周身剧痛,如遭雷击。
莫问见广谱和尚面露痛苦神情,知道孝棒起了作用,回手又是一棒,“我说不过你,却打的过你。”
这广谱和尚虽然度过了天劫,两棒下去仍然令他面目扭曲。莫问既然已经动手,自然不会再有顾忌,一击过后又是一击,一棒过后紧跟着一棒,接连七棒,那广谱和尚终于耐受不住,凌空而起加以躲避。
此时包括皇上在内的众人方才自巨大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内侍扯着嗓子高喊,“皇上有旨,将那妖道抓起来。”
莫问闻言仍未停手,凌空跃起追打广谱,广谱此时并无兵器在手,而护体功夫又完全失效,只能自空中回旋闪躲,几番闪躲之后又被莫问追上,接连两棒将他砸回了地面。
皇上虽然下了旨意,却有谁敢上前捉拿莫问,那些围观之人自然不会上前伸手,他们是看热闹的,只要有热闹可看,根本不在乎挨打的是街头乞丐还是他们先前顶礼膜拜的佛门高僧。
落回地面之后莫问仍然贴身追打,广谱为了保持风度,便是周身剧痛亦不能出声求援,只能施出身法左右闪避,寄希望于皇上能够阻止莫问的疯狂行径。
到得此时莫问已然毫无顾忌了,世人之所以低头多是因为有所求,而今国师之位已经无望,半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已经无有所求了,心中所想的就是痛殴广谱,逼迫广谱狼狈逃窜,向世人证明他获胜并不是广谱和尚让他。
存了这种念头,莫问便如影随形的追着广谱猛抡孝棒,若是以法术打他反倒显不出本领,以一根木棒打的他到处逃窜,世人应该能明白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快将那妖道拿下。”内侍的喊叫一直未曾停止,听得莫问很是厌烦,但他并未分散心神,而是认准了广谱一味追打,片刻之间已然打了他二三十棒,那广谱亦有耐性,便是挨打亦不叫喊,他心中很清楚一旦叫嚷就会露底。
官兵在内侍的催逼之下硬着头皮上前做势,还有那护国寺的僧人见广谱被打,亦冲过来试图援救,但这些人根本无法拦住莫问,广谱逃到哪里莫问就追到哪里,追上就打,广谱此时已然鼻青脸肿,眼见再留在此处莫问真会取他性命,便凌空而起向东逃去,莫问凌空追上,冲其后背又是两棒,广谱吃痛,拼命加速,莫问再追又打,如此这般径直将那广谱和尚撵出了五六里,方才停了下来不再追赶。
出了心中闷气,莫问感觉周身舒泰,由于挂念老五便急速回返,此时那面白无须的内侍仍然高喊捉拿妖道,莫问此时已然腾出了手,自空中回旋冲向了北侧御席,将那扯着嗓子叫嚷的内侍一棍打倒。
“护驾!”皇上惊慌之下急召左右。周围护卫闻声纷纷挡在了他的身前,这些护卫很清楚自己拦不下莫问,故此挡在皇上身前之后多是闭眼等死。
“福生无量天尊,启禀皇上,国师神通无边,宽厚礼让,此时已经礼让到五里之外了。”莫问提气高喊,这场斗法他已经功败垂成,却不能憋着这口怨气离开。
“来人,快将他拿下。”皇上惊恐不已,唯恐莫问似打那内侍一般给他一棒。
“国师先前护卫百姓,累的站立不稳,此番怎么跑的这么迅捷?”莫问高声喝问。
此时西侧席位的武将正向此处急速赶来,边跑边喊,劝说莫问不要冲动。
“你是当今皇上,我是晋国子民,我不会伤害于你。”莫问冷哼一声,踏地借力向西席掠去,此时老五正在那里焦急等待。
“老爷,打跑和尚就行了,你吓唬皇上干啥呀?”老五接过孝棒出言问道,莫问此时很是平静,不似怒火中烧的神情。
“我打的是那自绝子孙的阉人。”莫问随口回答。
“莫道长,快跑。”王将军冲其大使眼色,此人非常肥胖,救驾时跑在了后头,莫问掠回之后,他反倒成了前阵。
“贫道所行之事并未违反大晋律法,我看谁敢拿我?!”莫问提气发声,既然得不到世人的尊重,只能让他们惧怕。
此时那周将军已然跑到了皇上近前与皇上说话,由于离的较远,不知二人所说为何,片刻过后皇上匆匆离场。
“先生,此事怕是难以善了。”周贵人走上前来冲莫问说道。
“我们主仆还是此时离去吧,免得连累贵人。”莫问叹气摇头。
“此时若走便会落人口实,先行回府再做计较。”周贵人横了莫问一眼,与侍女先行。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冲老五招了招手,二人按原路返回。
“兄弟,你好生威猛啊,军部将军多恨那国师,此番你当真是为他们出了口恶气。”张洞之追了上来大笑开口。
“张将军离我远一些,以免受到牵连。”莫问回头看了张洞之一眼,张洞之神情如常,不似嘲笑揶揄。
“怕个什么,你便是被抓进大牢,我也会去看你。”张洞之笑道。
“大牢怕是关我不住。”莫问闻言心中一暖,此番虽然大事未成,却结识了周贵人和张洞之这两位朋友。
“不与你说笑了,你如此行事令得皇上颜面无光,日后怕是难以有所作为了。”张洞之叹气摇头。
“我争夺国师之位乃是心怀天下,意欲辅佐明君匡复国土造福万民,并非为一己之私,不得成事我心中固然遗憾,但不重用于我亦是晋国的损失。”莫问平静的说道。
“你这话让外人听到,又要说你狂妄了。”张洞之笑道。
“狂妄什么,我家老爷的本事你们也看到了,有本事的人都这样儿,没本事儿的才跟那秃驴一样装风度。”老五插嘴说道“你这奴才倒是护主,你可知道你家老爷此番闯了大祸?”张洞之无奈的看了老五一眼。
老五闻言咧嘴一笑,不再接话。张洞之转头看向莫问,“依我之见,你还是尽快离开此地,晋国禁卫多有弓兵,好生厉害,你切莫托大。”
“多谢张将军提醒,我若就此逃去势必沦为晋国罪人,我即便是无有作为亦不能背负罪名,不然日后如何于国中行走。”莫问摇头说道,既然不得官家重用,就只能回归降妖除魔的老路,此番斗法势必令他名声远播,世人就算轻看他的气度和品格,亦不敢小觑他的符咒和法术,终有一日世人会消除对他的误解。
“言之有理,你先回王府,我还有司职在身,交了差事便去寻你。”张洞之止步。
“你还是回府吧,与我走的太近终是不好。”莫问回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