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心仪,只是心存好奇,我与你们只是交换,永远不会和你们成为朋友,亦不会与你有何私情。”莫问冷视了石真一眼,转而离座站起,走向房中西侧墙壁看那墙上悬挂的丹青画幅。
“我之前可没这么做过。”石真离座跟了过来。
“明日何时动身?”莫问看那画幅,并未转头。
“这里离皇宫很近,留下半个时辰足够了。”石真回答。
莫问缓缓点头,转身向另外一幅画卷走去,见莫问如此神情,石真只能走至桌旁收起那卷白纸,出言告辞,讪讪退去。
石真走后,莫问皱眉摇头,石真与他只见过数面,不可能对他有真实的感情,至多只是好奇,石真先前将药粉藏于指甲暗中下药的动作亦不高明,表明其先前可能并不经常这样做。她所下的乃是助性药物,当不存祸心,如此行之当有两个缘由,一是站在赵国角度试图彻底招揽捆缚他,让他真心为赵国所用。二是对他心存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这两种猜测皆有可能,亦或许是两者都有,此女大有心计又刁蛮任性,这两种性情掺杂浮隐,令其显得嬗变而矛盾。
到了夜间,驿馆内外极为安静,安静会令人产生肃穆的感觉,而这也正是皇家对驿馆的要求,若是喧闹如市,外族使节便会心存轻视。
次日清晨,莫问早起,梳洗过后于房中等待,待得卯时三刻,与石真等人一同前往皇城。
石真所率多为封地军士,到得皇城便不得入内,卫兵意欲留下莫问手中兵器,被石真摆手阻止,二人进入城门前往正阳宫。
这处皇城本为晋国所有,后被胡人占据,晋人南下之后重新建造皇城,沿袭的还是此间格局,故此两处皇城的规制和样式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赵国的皇城较晋国的皇城要小上少许,此外由于建造年限较长,较之晋国皇城要略显老旧一些。
皇城守卫森严,每过一道大门都需检验腰牌,宫中卫兵皆为胡人担当,见到莫问多冷眼相向。当权者或许会对修行中人礼让三分,但这些愚钝的胡兵却无有那等长远眼光,毫不隐瞒对于汉人的蔑视。
连过三门,到得正阳宫前,这是一处偌大的宽阔区域,东西长达五里,南北亦有五里,道分三条,各有拱桥,过得拱桥,是一处空旷广场,其中有两座巨大铜鼎,高皆过丈,东为三足圆耳雄鼎,西为四足方耳雌鼎,正北三里之外是一主二副的高大宫殿,主殿有三处四合大门,想必是皇上临朝的所在。
此时正阳宫前已然左右分列有将近百位文武官员,正阳宫门外站立大量侍卫,而拱桥北侧的区域一字站有八人,三人为道装,五人为袈裟,不问可知是朝廷和各位皇子招揽而来,准备接替国师的候选之人。
莫问与石真穿过西侧拱桥,过了拱桥,石真低语莫问,“我去见过皇上。”
莫问闻言点头止步,石真在百官见礼之下快步走向正阳宫。
止步之后,莫问并未像另外八人那般肃然等候,而是缓步向东走去,这八人彼此站立的间隔大约在五丈左右,片刻过后,莫问到得第一人的面前,这是一位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年纪在三十上下,原本在闭目念经,感知到莫问的到来之后睁眼看了他一眼,在见到莫问所穿衣着之后眼中出现了些许轻视,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莫问所穿的仍是之前无量山赠予的道人道袍,而非高功法衣,故此这僧人轻视于他。
莫问见状亦微微皱眉,他原本以为这些人在见到他之后会面露惊恐,未曾想他们根本无有惧意,不过沉吟之后他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这些人消息再闭塞想必也听说过他在建康的所为,之所以不怕他乃是因为这些人只知道莫问之名,却不知道他就是莫问。此外豫公主是最后寻到他的,石真既然去探听其他人的情况,自然会防范别人探听自己一方的情况,加之先前赶往西阳县的接迎的仪仗此时还在回返的路上,故此消息还没有大范围走露。
莫问的举动令得远处肃立的文武百官大为震惊,一时之间多有嘀咕指点,莫问置若罔闻,继续迈步向东,第二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坤道,见到莫问亦无惧意,恶狠的直视于他。
莫问冷笑回应,对方看他不起也很正常,因为他年纪太小,此等年纪,加上此等衣着,无人会正眼看他。
逐一打量完这八人,莫问自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自信,看到了凶狠,看到了狂妄,看到了决心,却并未看到矛盾和无奈,这便说明这些人来到此处并不是被迫前来,而是自己要来争抢护国金印。
人的悟性有高低,故此先学不一定先进,莫问此举亦并非彰显狂妄,而是有两个目的,一是观察八人中是否有可以活命之人,二是为这八人施加心理压力。
依次自八人面前走过之后,莫问回返八人中间位置,转身站定,“福生无量天尊,我乃上清准徒天枢子,诸位请回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以一敌八
先前的逐一打量已然很是无礼,此时报上名号直接让他人让路,无疑更加狂妄。此语一出,在场八人无不愤然皱眉。
莫问左右环视,查看这八人神情,众人虽然皱眉,却并非惊惧的皱眉,而是厌恶的皱眉,这表明众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亦不惧他,这一点倒是出乎他先前所料。
“年少轻狂,难道只你上清有人,我玉清座下便无能人?”左二坤道冷哼说道。
“你先前自建康伙同两位同伴伤我佛家同门,已为佛门公敌,寻你诛邪尚且来之不及,未曾想今日你竟自投罗网。”说话的是那个三十出头的比丘尼。
两个女人一开口,其他六人感觉落于人后,纷纷出言附和,轰撵谩骂。
“我此番前来接掌金印不为荣华富贵,只为抗击慕容燕国换汉人平安,我不会帮助赵国奴役汉人,当说与你们知道。”莫问出言解释,他必须说出自己的初衷让这八人知道,免得对方误解。
“唬不住人便露怯服软,哈哈哈哈。”一身穿紫红法衣的道人面露鄙夷。
此语一出,其他七人尽皆附和,嗤笑嘲讽,摆手撵人。
莫问见状没有再做停留,缓步走向西侧自己的位置,该说的已然说了,对方仍然执迷不悟,便不能怪他痛下杀手。
回到西侧位置,莫问平静站立,自脑海之中斟酌这些人为何对他毫无惧意,沉吟片刻便明晓了其中缘由,这些人之所以不惧他应该有两方面的原因,这些人年纪都不大,年少得志势必自恃甚高,此其一。其二是外人皆以为先前建康之举是三位上清准徒联手施为,并不知道柳笙和千岁只是左右辅弼,他才是退敌主力,由此才会看他不起。
石真进了正阳宫久久未出,宫殿之中隐约传出了杂乱的声音,虽然隔的太远听不出所说为何,却隐约能够听出正阳宫中有人在高声争吵。
争吵持续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随后殿门被打开,自里面鱼贯而出了十余人,首先出殿的三人为年轻男子,皆穿黄龙补服,无疑是赵国的三位成人皇子。随后是石真和另外一身穿凤袍的年轻女子,石真走在第四位,身后那身穿凤凰补服的女子年纪与她相仿,服饰也相同,当是石真先前所说的冀公主,此人鼻子很高,肤色较石真还要白上三分,可见她的胡人血统较石真要纯粹,其母应该也是胡人。
随后是三位老年官员,两胡一汉,年纪皆不算小,最年轻的亦有六旬,观其衣着,当为赵国三公。后面跟随的是一干阉人和宫女,皇上和国师竟然不在其中。
赵国不比晋国,赵国本是外族,对于礼节和仪仗多不在乎,如此重要场合并未予皇子和公主以及大臣准备桌椅,一律直身站立,除了太子周围有人撑伞举羅,其他皇子公主以及大臣皆直面烈日。
诸位皇子大臣出门站定,太子居东,其他人东西列位,站定之后太子冲近侍摆了摆手,后者手捧签筒跑向莫问等人,在众人面前三丈处站定。
“一三,二四,五七,六八,九轮空。”太子于殿前出声高喊。
在此之前众人皆猜到了要捉对比试,故此闻言并未惊讶,而是纷纷转头看向莫问,按照站位,莫问应该第一个上前抽签。
莫问见状缓步上前,走至那内侍近前,那内侍见他到来,将签筒前伸,但莫问并未抬手抽签,而是望北发问,“斗法总有场地约束,何以为界?”
莫问到此之后的言行处处与他人不同,此语一出,场中众人无不低谤,诽他哗众取宠。
“东西不过雌雄双鼎,南北不过拱桥红砖。”太子虽然面露不满,却仍然出言回答。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伸手签筒,但他并未抽签,而是将那签筒自内侍手中拿了过来。
“只取一支。”内侍意欲抓回签筒。
莫问并未睬于他,而是屈指将那签筒抓裂,以灵气将其引燃。
“你等八人此时退出,还可活命。”莫问扔掉那只着火的签筒,探手抽出了腰间破魂黑刀环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