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1 / 2)

那男人摇摇头,笑道:“这可不行。”

赵新林拧了拧眉,奇道:“这就怪了,便是那孩子要的赎金多,你也得有个数儿不是?又不是无价之宝,还能没个价钱不成?”

男人笑了:“无价之宝谈不上,只是那孩子被人瞧中了,您这赎了出去,我们那却是无法交差。”

赵新林眉峰一挑:“这么说,是有贵人瞧上那小子了?”

男人笑答:“您老真是耳聪目明。”

赵新林家里头本就是经商世家,素日里也是同达官贵人打过交道的,晓得这沾染了些官气儿的,便很是不好惹,稍一不慎,便要惹了大祸。心下有些发沉,便默了下来,只皱着眉心里头想着法子。

再说那潘福团,方才见着赵新林出门去同那些人理论,自己个儿虽是怕的要死,想要找了地方躲起来,可他却是晓得的,那看上了自己的,分明就是个不好惹的大官儿。

抬起头将走到院子中央的赵新林打量了一番,猜着是个有钱人,可那模样,却不像是在官道儿里混的,倒是一副精明的模样,约莫是做生意的。

立在原地想了会儿,拔脚往门口处走去。偏巧听到了赵新林和那追来的大汉在说甚个无价之宝,心里暗沉沉的,晓得这事儿大约是不好弄了。后头见那赵新林哑了声儿,以为他打了退堂鼓,心里忽的便绝望了。

他来这里寻他那同父异母的姐姐,不过是走投无路,原本也知道,大约也是根儿浮草,便是抓住了也难救得他的命。可他总是想着试一试,万一成了呢!如今瞧着这情形,只怕是难了。

一想到他若就此屈服,要走的便是一条肮脏没尊严的道路,潘福团忽的就心若死灰,绝望地喊道:“既是你们不要赎金,那便带了我的尸首回去吧!”

那声音尖锐而凄厉,赵新林一听这话,顿觉不好,回过头去便见一道身影,飞箭一般冲着那墙壁撞了过去。忙一个跃身飞奔而去,只勉强阻了一下,那孩子已经撞在了墙壁上,登时鲜血四溅,赵新林抱着那孩子陡然委顿的身体,慌张地往屋子里走去。

追来的那几个大汉也惊得不行,这孩子可是被贵人瞧中了的,若是丢了性命,可要如何交差。又看那孩子满头鲜血,一人拿手肘捅了捅先前一直说话的那男人:“这可怎的是好,你瞧那孩子一头的血,那口子不会小了,若是留了疤,客人哪里还会喜欢?”

那男人哪会想不到这个,本就心烦,听得这话更是心焦,瞪了后头说话的那男子,喝道:“就你话多。”顿了顿,吩咐道:“你赶紧回去一趟,把这里的事儿说给东家听,看他怎么说。”

这边儿,赵新林把潘福团抱进了自家的屋子里,拿了白纱布,白酒,给潘福团包扎伤口。瞧着那额上的口子,便知这孩子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活了,不由得叹着气,眼底便现出了怜悯之意来。

潘福团那声尖叫潘小桃坐在屋子里听得十分清楚,心头一颤,肚子里的宝宝忽的便踢了她一下。她忙轻抚着肚皮,低声安慰着。却也不知为何,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只觉得心酸难过。后头又听有人惊呼,心下不安,便打发了崔长生出去看看情况。

崔长生见得赵新林的屋门前挤着几个大汉,便立在窗格那里冲着里头张望,一眼便看见了床上满头是血的潘福团,不由得大惊:“天哪,可是死了吗?”

赵新林正收拾着伤口,头也未抬,只道:“没死,不过伤口挺长的,只怕要留疤。”

这话听得门口守着的那男人心里又是一揪。崔长生得了话,忙转过身往屋子里头走去,把这事儿告诉给了潘小桃听。

因着方才流了泪,潘小桃的两只眼红红的,听了崔长生的话,抚着肚皮,坐在床沿上沉默良久,而后重重叹了口气,脱了鞋子,背对着崔长生躺了下来。

崔长生也不敢说话,见潘小桃躺在床上也不曾盖被,便走上前把被子给潘小桃盖好,又搬了个木墩坐在床前,半晌,说了一句:“桃妹妹你睡,我守着你。”

潘小桃本就不曾睡着,听了这话,顿觉鼻头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泪便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赵新林把潘福团头上的伤口处理好,扭过头,便看见那大汉杵在门口,黑着脸,满是凝重。叹了口气,起身将纱布,白酒放在案几上,道:“这孩子头上的疤不小,短时间内定是好不了的,便是后头好了,也是要留疤的。”

“再者说,这孩子撞得可是不轻,想必心里头是存了死志的。你们不肯放人,若是他后头想不开,一命归西,你们岂不是人财两失?”说着又重新坐回床沿,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开个价,我把他赎出来。”

那大汉沉默不语,须臾,才道:“我这里也做不了主,且先等着,瞧我们东家怎么说。”

又等了许久,先前被派遣回去的那小子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立在门口冲那大汉招手。

大汉走了出去,那小子道:“东家说了,那贵人又瞧上清风了,又说,这小子既是破了相,又有人赎,便依了就是。”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又伸出三个指头,挤眉弄眼儿道:“这个数。”

大汉点点头,转过身回了屋子,同赵新林道:“得了,既是他破了相,留着也无用,依了你便是。”说着伸出手掌,比了比,道:“三百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赵新林便笑了:“得了,成交。”转身从床头的匣子里拿出三张银票来,笑道:“卖身契呢?”

那大汉哈哈大笑:“你这人倒爽快。”把卖身契递了过去,拿了那三张银票冲着赵新林一抱拳:“这就告辞了。”

赵新林起身送这些人出了院子,转过身闭了门,往屋子里去了。

等着潘福团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赵新林正坐在床沿看书,察觉他醒来,一伸手,把卖身契给了他:“喏,卖身契。”

潘福团喜出望外,虽是头痛欲裂,却是利索地接过了那卖身契来看。他在那地方倒也学了不少东西,虽都是为着以后讨好客人用的,却也认了不少字儿。

一字不落地看了那契约,潘福团便挣扎着要起身给赵新林叩头。

赵新林拦了下来,道:“你头上有伤,不讲究这个。”叫潘福团躺好,赵新林又道:“你这孩子如今也是孤苦伶仃的,你姐姐又不乐意理会你,我这儿倒有个铺子,正要招伙计,你可愿意去?”

潘福团立时回道:“愿意愿意。”他也明白,恩人能因着一面之缘便救下自己,不过是看着自己那姐姐的面子,可因着上一辈儿的仇怨,那姐姐必是不肯认下自己的。不拦着恩人救自己已是不容易,自己再赖在这里,以后必定不能得好。

赵新林见他通透,心下也很是满意,停了停,道:“你别怨你姐姐,她也不容易。”说着叹气:“你们家的孩子都不容易,她做童养媳的时候也不过九岁,你比她还倒霉,五岁便被送去了那种地方,也是作孽!”

潘福团听了这话,顿觉悲痛伤感。他不幸,他那姐姐也不幸。又想到自家那狠心的娘,顿时脸上阴了阴。

当日她分明手里有钱,可只因着那男人手里头没钱进货,她便把钱财都给了那人,不够数,便把他转手卖了。为了卖个大价钱,更是把他卖去了那种地方。

猛地喘了几口气儿,潘福团同赵新林道:“既是恩公救了我,我便从此是恩公的人。恩公不如给我起个名字,我也从此改头换面,把过往抛却,从新过活。”

赵新林听得这话大吃一惊:“你不要你那姓氏了?”

潘福团沉默了会儿,斩钉截铁道:“不要了。”

赵新林默默看了潘福团片刻,道:“晓得你是不愿意想起以前的事儿,不如改了名字罢了,改姓儿便不必了。”想了想,道:“便叫潘晓吧。”

潘福团迟疑片刻,他是真心不愿意姓潘了,可见赵新林面色凝重,便点点头,道:“多谢恩公赐名,我以后便叫潘晓。”

崔长生很快便把潘福团改名的事情告知给潘小桃听,潘小桃倒没说什么,只沉默地看着屋子里的妆台镜,很久后才叹了口气,摸了摸肚皮,道:

“赵大哥不是说要把他送到铺子里当伙计吗?叫他养好伤赶紧走。”说完又叹了两声,随后苦笑道:“我可怜,他也可怜。只叹这世上竟还有那种女人,恶毒心狠,半点儿人情味也没有。我便罢了,自家的孩子竟也舍得送去了那种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懒癌又犯了……

☆、第034章

这一日难得出了太阳,虽仍旧凉飕飕的,潘小桃却极是高兴。秋雨连绵,这雨足足下了十多日,将她困在屋里头半步不能出门,可把她憋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