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牙皱了皱眉头,回头问超生:“你的功课怎么样啊笙笙同学?”
跳级之前,因为有苏煜那个大姐姐当老师,超生在班里是名副其实的小明星,同学和老师们关注的对象。
跳级之后,新的班主任当然希望超生这个小神童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但她没有像班主任所期待的那样,次次考第一,甚至成绩还不如三炮,一直在十名左右徘徊,班主任每次见陈月牙,都颇有微辞。
总之就是,觉得超生还不够聪明,不够一鸣惊人,天天让陈月牙想办法,激发超生的灵感和危机感,比如威胁啦,恐吓啦,再或者棍棒教育啦,让她勇争第一,继续神童荣耀。
陈月牙不肯催闺女,超生对自己就更好了:“妈妈,多一个字儿我都懒得写哦,作文300字,我一个字都不会超哒!”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多写一个字儿太累,300就300吧,不过你爸爸希望你们几个能跟小帅哥哥一样去北京读书,要是成绩太差,北京那边不收呀!”陈月牙又说。
八十年代想借读有多难,就跟上青天似的,小帅能上北京,就是因为他学习足够好,各方面足够优秀,在面视中征服了老师们的原因。
“这样啊,要考了第一,就可以去跟小帅哥哥一起读书吗?”超生颇有点为难的问。
“考不了第一,考个第二试试呢,让你小帅哥哥多辅导辅导你。”陈月牙说。
怕闺女学习要吃苦,陈月牙颇为不忍心。
只要成绩足够转到北京就行了,她不想闺女太辛苦。
超生看起来也挺为难的,不过她抬起头,认真的说:“二斌哥哥,对不起,我要考第一啦。”
“小丫头,你也太骄傲了吧,考第一要跟我打招呼?”现在班上的第一名是二斌和福妞轮流坐桩。
二斌可不觉得超生能超过自己。
“不一定哟,我只要认真学三天,就可以考两个100分哒!”超生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陈月牙轻轻在丈夫耳边吹了口气:“看看,咱的超生要发力了,就不知道她能不能考好了。”
“早知道也给二斌和三炮跳个级,万一超生真要考的好,给妹妹压了成绩,多丢人啊。”贺译民回头,看着正在算算术的二斌说。
陈月牙也回头,四个小崽崽,三个在一个班上,一起争个第一名,这叫什么?
“自相残杀!”贺译民脱口而出。
周末的早晨,陈月牙还得开车回县城,去盯着厂房的建设,年龄大了,夫妻异地,这每周的周末,于贺译民来说就是放福利的日子。
老俩口闷声干大事儿,在床上跌绊够了,贺译民带一天孩子,帮她减轻负担,她到服装厂,继续忙她的。
说是带孩子,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孩子在带贺译民。
“爸,你中午想吃啥,我给咱们做!”小帅麻溜儿的起了床,看他爸在刷牙,生着了蜂窝煤炉子,打开厨房的窗子,先往水里丢几个鸡蛋,就开始煮了。
“你想做啥就做啥吧,小心……”贺译民回头的功夫,就见案板上的菜刀正在往下溜。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小帅,那菜刀准得砸在小帅的脚上。
“算了吧,今天你们跟我出去,咱中午在外头吃,不做了。”贺译民拉过儿子的手看了看,干脆说。
小帅在北京是一个人住,虽然说小伙子也有12了,但是要自个儿读书,自个儿给自己做饭,手上给热油烫了好几个大疤,就这,周末还给爸爸做饭?
太辛苦了,贺译民不忍心,他得让他的小帅好好休息一天。
“好呀爸爸,咱们今天去动物园吗?”超生问她爸。
贺译民自己得跑案子,而跑案子,跑的都是跟毛纺厂家属院一样又脏又破的地方,跟动物园又怎么能比?
好容易见闺女一次,带着闺女跑垃圾堆,臭水沟,也是够惭愧的。
但在爸爸这儿,毕竟案子更重要,所以他说:“差不多吧,今天咱们要去的那地儿,也有小动物,去看看吧。”
哇,小动物,超生的最爱。
叨口饼子,磕个鸡蛋,粥都懒得喝,她立刻说:“哥哥,咱们走吧。”
二斌三炮全是男孩子,跟着爸爸出门,就是去吃屎,去裸奔,于他们来说也会自豪的不得了,毕竟爸爸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无可替代的。
当然,今天几个小崽崽去的地儿,就让他们特别的高兴。
爸爸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堆满垃圾的小胡同,好些孩子趴在垃圾山捡煤球,污水顺着胡同流着,臭气熏天。
“哥哥,我的手特别痒,我想上那座垃圾山,咋办?”三炮悄悄跟二斌说。
二斌声音更低,也是怕贺帅要听见,悄悄说:“说实话,我也想。”
曾经,刚刚搬进县城的时候,燕支胡同口就有一个大垃圾堆,二斌三炮从垃圾山上刨出来过很多好东西,那种刨垃圾的快感,一直深深藏在他们的骨子里头。
爸爸带着超生兄妹继续往胡同里走,渐渐的这胡同里就热闹了,有好些比贺帅稍微大一点的男孩女孩子们,围在一颗大槐树下,正在围着,听一个男同志讲故事。
其中有好些个女孩子手里拿着笔记本,边听,还在边记着什么。
贺帅自打上北京读书之后,因为时局的影响,也是跟着盛海峰的原因,也经常会去参加一些知识竞赛会。
一看,他就明白了,这是一场小型的知识竞赛会,坐在中间的那个人是主讲人,这些比他大一点的哥哥姐姐们,是来听他讲课的。
不过,这个人讲的话,莫名有点渗人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当着我的面,把一根钉子钉进了我爸的天灵盖,然后……他们不停的踩着我母亲的肚子,直到她口吐鲜血,然后死去。”这人缓缓的说。
围观的这些孩子们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点了点头,其中,还有好些个女孩子直接哭出了声。
“但是,这才是我悲惨命运的开始,我可是个在高中就发表过很多文章的,跟你们一样有胸怀,有热血,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人,可是,当我下乡之后,你们知道,那些村支书,村干部们,又是怎么对待我,和我的同伴们的吗?”这个男人又说。